她一直做得很好,可在那户人家,她碰上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住在偏僻昏暗的东房,屋门上了沉重的铁锁,窗口被几块长木板封起来,只透进几缕微弱的光。
小白路过这间房时听见里面发出铁链碰撞摩擦的声响,她的第一直觉是这里边关着一只凶猛的动物,所以要用链子锁起来。
不过她并不畏惧野兽,相反,斗兽的兴致蠢蠢欲动,一头兽能吃很久,她和苏潋月两个人吃,顿顿肉,至少能吃四五天。
可当小白从窗缝往里看时,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里面关的是人,一个腹部高高鼓起,伤痕嶙峋的男人。
他仰着脸重重喘息,浸湿汗液的喉结不停滚动,嘴唇干燥得发白脱皮,潮腻的碎发长时间没有打理,遮住半边脸,颓靡凌乱。
男人很瘦,四肢骨节森白凸起,生锈的铁链桎梏手脚,磨得血肉不清,薄薄的肚皮撑出了纵横交错的青紫纹路,肚脐眼上方有个硬币大小的红肿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腰腹游离,像只粗短的肉蜈蚣紧紧爬在他的身上汲取生命力。
不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小白蹲身躲进杂草丛,怀里揣着热乎乎的馒头,烫得胸口有点疼,她看不见来人是谁,只听到开锁声,接着那人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走进去。
“文郁,该吃饭了。”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许久听不着回应,女人不辨喜怒地笑了笑,又道:“不吃饭,哪来的力气逃跑?你不是还想带着我回城里吗?怎么要一个人走了,文郁,我是你的妻子,你想丢下我去找那对夫妻,可你忘了么,是林家养大的你,我们从小在一起生活......”
说到最后,竟是隐隐有了泣音,哀哀地仿若在质问抛家弃妻的负心郎。
片刻,屋内发出男人沉闷干涩的咳嗽,像漏风生锈的老化机器,“丹芝,我都想起来了,别再骗我。是你们用邪术篡改了我的记忆——咳咳,当年我与父母走散被拐卖时撞了脑子什么都记不清,流浪几年后再被人卖到这里,我记得......有人喂我吃了个东西。从那以后,我就有了段虚假的记忆,也成了你所谓的......丈夫。”
林丹芝抹净脸上的泪水,痴痴一笑,“文郁,但这几年的日子不是假的。你看,那会儿你想起了以前的父母,想去探望他们,我也放你去了,不是吗?可你回来后,却跟我说要离开这儿,文郁,我真不该放你出去。”
“我想带你一起走......”
“走?我走不出这里的。文郁,你真傻,如果能离开,焚塔塘早就空了。听我的文郁,等生下我们的血脉,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别去想外面的人了。”
“别叫我文郁。”
“不叫你文郁,那是要我叫你严南昇吗?林文郁,你的名字是我取的,这辈子你都是我林家的人。哪怕你死了,尸骨也只会葬在这儿,你口中失散多年的父母连你最后一面都别想见到。水和饭,我放着了,你自己吃吧。等我下回再来看你,希望你别再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了。”
女人锁上门走了,小白探出脑袋,趴到窗口最后望了眼里面的人,他紧紧抿着唇,偏过头默默地流泪,放在肚皮上的手握成拳,鼓起的青筋几乎要挣破惨白的皮肤。
小白对两人之间的话似懂非懂,她想着怀里的包子快冷了,要赶回去给苏潋月吃上。
可当她翻进苏府后院,看见的却是一堆浑身赤裸的人跪在地上,一副要匍匐着身躯吮舔他鞋尖的姿态,让人无端生厌。
原来苏潋月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他看向其他人,不喜欢他的目光停留在旁人身上,不喜欢他用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装着除她以外的东西。
她要他只看着自己。
小白在暗处站了很久,而那些包子早就冷了,不再膨胀绵软散发热腾腾的香气,唯独带着属于她的体温。
她摸了摸泛疼的心口,手指尾端不停颤动着,真奇怪,看来她的病还没好全,甚至还多了个毛病,但她等不及了。
小白摁住自己乱颤的手,或许是冷得发抖,苏潋月看起来太过苍白柔弱,这样的人,应是不喜见血。
她不能吓到他。
所以她仰头朝他乖巧甜蜜地笑着,像曾经相处的那段时光一样依偎进他怀里,听着燃料在暖炉里噼里啪啦的烧焦声,感受他落在肩头的酥麻感。
小白向苏潋月展示她这些天的成果,白净柔软的脸庞安安静静地贴到他手心,乖顺地蹭了蹭,小巧的脸颊几乎都被握进他的手里,眼眸干净澄澈得宛如年幼驯鹿。
她如愿听到了他的赞赏。
“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