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队,仪器没信号了,无法向外传输信息。可这边显示磁场数值正常,勘测不到污染源。”
“按原路返回......”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路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
众人惊觉回神,粗粝的沙子裹挟阴风刮过衣角,竟是感觉有丝寒意钻进质地柔密的作战服。
拔地而起的茂密繁林映入眼帘,遍布荆棘,来时的那条路覆盖沼泽沙石,若黑潮涌动,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我的氧气浓度不够了......氧气瓶里的余量不足,还剩一小半。”
一名女向导微微颤抖着声线,身体因寒冷而拢起瘦弱的双肩,嘴唇泛白。
闻言,几人低头查看自身携带的氧气瓶,面色无一不紧张惊惧起来,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喉咙发涩,“我也只剩一半不到的氧气了,要是无法及时离开这片深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若是没在仅剩的氧气所能维持的时间里走出迷雾丛林,那他们只能摘下面罩,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直接暴露于污染环境。
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精神污染,不知名的变异物种,危机重重,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占他们的意识。
总部接收不到他们的求助信号,等发现这批队伍失联时再派出救援队或许早已于事无补。
“叶伽,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人群中,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晃了晃,接着被人立刻扶住。
安芙抬眼朝那处望去。
叶伽,常与她搭话的那个哨兵。
即使隔着面罩,也挡不住他苍白潮湿的面孔,汗液不停地从他额角滑落,他似是极为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
耷拉着的脑袋埋在胸前,四肢痉挛似的抽搐,骨节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嘎吱嘎吱,像老化多年的掉漆零件。
“我,我没事......”
叶伽再次缓慢地吞咽了一下,目光投向郑莠,“郑队,我......”。
“如果你不能站起来自己行走,那这里就是你的终点。”
郑莠放下抚摸后脖颈的手,暗自思忖,她隐约记得是安芙用军刀帮她取出了那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但更多的场景她想不起来了。
她似乎拉着安芙的手想说些什么。
可,她想说的是什么呢?
是精神污染引发的后遗症吗。
郑莠忽然发觉自己不记得虚幻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她看向了站在角落的安芙。
对方生着一张白嫩柔软的面容,乌漆漆的眼眸如水,黛眉弯弯,似月牙儿般的皎洁纯粹,隐约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郑莠觉得她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但她想不起来了。
直到她带领队伍穿过雾气弥漫的密林窄道,寻到一处靠近水源的栖身之地,也无从探知这个奇怪的想法。
安芙一个人蹲在溪流边摆弄着几根在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贴身的作战服衬出线条秀美的脊背,柔韧而纤细,像一只守在岸边兴致盎然地观赏游鱼的猫儿。
似是察觉到郑莠驻留过久的视线,她微歪过头,眼尾挑起一丝堪称明媚的弧度,却并不说话。
郑莠缓步向她走去,停在一步开外的距离,“刚才多谢。”
安芙勾了勾指尖的草,再慢悠悠地掐断细长的柄,摘落。
“郑队长。”
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腐肉能孵化出蝴蝶吗。”
“......什么?”
郑莠蓦地捏紧了手指,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密密麻麻地爬上身躯,裹挟着阴寒钻入万千毛孔,仿佛血液都变得僵滞不前。
“你相信宿命吗?”
安芙慢慢旋转着指尖的那根狗尾巴草,缠绕,翻动。
“宿命也许有一定的玄学,但是人的命运能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安芙,你是个很优秀的哨兵。”
郑莠以为她是陷入此般求助无路的诡秘境地心生荒凉,才说出这番话。
“你......”
“郑队,叶伽的氧气余量还剩一点了!最多只能维持十几分钟......”
不远处传来哨兵惊慌无措的喊声。
郑莠面色一变,搁了继续交谈的心思,转身朝人堆大步流星地走去。
安芙未起身,而是垂首又摘了根长草编成一条手链戴到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