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成的名字是他父亲倪有成起的,虽然起得不怎么样,但望子成龙之心,日月可鉴,人之常情,从名字中就能看出来了。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父亲死之前,他在西厂是个‘档头’,到他父亲死后,他还是个‘档头’,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升迁。
他笨吗?他不笨,他不但不笨,还很能干,汪直汪都督最喜欢派他去办差,可是,有了功劳也没有给他升迁。于是,就有同僚劝他道:“你要多巴结巴结上头,多去上司家里走走”。
倪大成回答也干脆:“我没钱啊!”
同僚道:“难到你出去办差就没有别的油水吗?”
倪大成道:“说没有那是骗你,可是,除了吃饭、喝酒、耍钱、逛窑子这些日常开销,我的确没钱了啊!”
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劝他了,所以现在的倪大成还是原来的倪大成。今天汪都督又给他差事了,他很高兴,所以他来怡香院了;他从来没有过接到差事会如此的愉悦和兴奋,也从来没有过接到差事后,会去逛窑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人知道。
倪大成喝醉了。其实他并不爱喝醉,可是,每次娟娟坐在他大腿上胡乱的扭动时,他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后,菜就会多上来几个,然后又多喝了几杯,这样银子就多花了。这里的姑娘总会变着法儿,让客人多花钱,所以倪大成每回是必先醉后再睡。
他醉得趴在桌上一动也不愿动,旁边坐着的娟娟紧挨着,用她身体最敏感的部位,不断的推挤着倪大成,口中娇滴滴的说道:“倪爷!怎么又醉啦!来,我抚您上床歇息吧!”
倪大成终究还是被推醒了,他伸手拍了一巴掌娟娟的臀部,醉熏熏的说道:“爷我还....还不...不想睡,我还得...得去赌...坊...耍几把,现在什么....什么时...时辰啦?”
娟娟小声嘀咕道:“每回去都是输,都不知道是去送钱,还是赌钱!”
“说...说什么啊?”倪大成问道。
“我问你能走得稳当不?现在申时将过!”娟娟大声说道。
“小看爷了,就是抱....抱着你走都...都没问题!”说完站起摇摇晃晃向楼下走去。
娟娟把门帘带起一角,对着走下楼的倪大成喊道:“倪爷!晚上回来睡不?”
未等倪大成答话,楼道的几位姑娘齐声道:“回!当然回!晚上回来多疼疼我的好妹子!”说完咯咯笑个不停。
娟娟瞪眼骂道:“去!去!去!谁问你们了!”说完把帘放下,顺着把门也关上,转身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床上,惊得她“啊!”——却又用手掌把‘啊’字给堵回去了。
她惊的是,不知这人怎么进来的;却又没喊出来,是因为他是男的,一个不怎么难看的男人,一个可爱又带点狡猾的男人。只见他身背百宝囊,腰插小片刀,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进她房里的当然都是男人,所以一惊之后,她并没有害怕,不但不害怕,还娇声问道:“哟!这位爷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我没瞧见呢?”
“我从窗子进来,你当然没瞧见!”男的说道。
“哟!飞贼啊!”娟娟脱口说道。
“呸!你才飞贼!”男的骂道。
“你不是飞贼?那你是干什么的?”娟娟问道。
“我是神偷!天下一等一的神偷!”他自信的说道。
娟娟越来越喜欢跟他说话了,又问道:“那你来这,是偷财还是偷香啊!”
“都不是!”他回答得很简练。
这大出娟娟的意料之外,追问道:“那你是为什么来这?”
“我刚打这经过,就看见了‘他’走出去,想问一下他是谁?要去哪?”神偷说道。
“你问他啊?”娟娟眼珠一转,“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说给你听?”
“你说给我听,就一定告诉你!”
“他叫倪大成,是宫里当差的,正去赌坊耍钱呢!”说完娟娟盯着他,怕他不说就溜了。
“哦!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又说道:“要你一块手帕,不白拿!”
娟娟把手中的手帕甩给了他,说道:“给你!该说了吧!”
“别忙啊!再给点胭脂粉!”
“妆台前镜子旁那,自己拿,都不知要来干吗?”娟娟无可奈何的说道。
他装好胭脂粉,手帕揣进衣袋里,对娟娟说道:“我叫司马行空!司马光的司,马良的马,夜里神行的行,妙手空空的空,嘿嘿!我去也!”话说完人已出了窗外,却见一锭银子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