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飘泊大雨涤荡了空气中的尘埃,也把那红墙金瓦的皇城宫殿和亭台楼阁,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在那高悬的圆月映照下熠熠生辉。
永宁宫,万贵妃侧卧在红木细雕的榻上,一袭海天霞色的衣衫,似白而微红,雅中微艳,若隐若现的鹅黄抹胸,朦胧如梦,极具诱惑。
龙涎香的烟雾虚无飘渺的在她周围萦绕着,似乎刺激到了她的双眼,微微眨了几下。她的眼圈有些红肿,显然哭过-------当然她是在皇上面前哭的,这是女人对付男人必要法宝之一。
万德春的死,她当然是要庝哭一阵的,她要皇上知道万德春是她的亲戚--------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万德春是她拐了哪几道弯弯的亲戚,她只是想让皇帝对这件案子有足够的重视,而且要把这种“重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终于睁开双眼,半眯着穿过珠帘看着大门,很懒散的问道:“张福?汪直来了没有?”
“回贵妃殿下,我已看到他正往这边走来,马上就到了!”只听见外面一个太监用公鸭似的声音答道。
汪直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将,他也是个太监。但他不是普通的太监,他是总领皇城禁军精锐‘十二团营’的西厂提都,他的一切离不开皇上的宠信和万贵妃的提携。
当听到汪直快到门前,她坐起来了。伸手抓起搁在旁边的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没有泪水的眼角,竟然低低的抽泣起来,声音恰好的能传到门外。
“诶哟!汪师爷!赶紧的!贵妃殿下等有一阵子了!”太监张福说道。
汪直跟张福寒喧几句后,推门进来了,低头偷偷看了一眼万贵妃,赶忙弯腰向前走了六步停下,刚想要跪下磕头,心忽然暗道:“咦!不对!”又向右挪了一步,才跪下“咚咚咚!”的磕起响头来。
其实他没使多大劲,但磕头声却很响,主要是因为在他脚下前面这块砖,下面是空的。当然,这也是太监们生财之道的一个小密秘。如果有外官进京叩见皇帝或皇后、贵妃,要是不打点一下当值太监,那他就会把你带到实心的那块砖去磕头,就算把头磕破了,也发不出多大点声响来。这样这个官员给皇帝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的,如果是明君倒也罢了,要是昏君,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汪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老奴来迟了,惹得贵妃殿下生气,该死!真该死!请殿下责罚!”说完做势在自己脸上抽了几下。
万贵妃泣声道:“汪公公起来说话,并不是你惹恼了本宫,而是万德春的死让我心痛啊!”
汪直暗道:“你一口一个万德春,却说不上他是你家那一门亲戚,分明是心疼他帮你收罗的那几箱财宝吧!”但嘴里却说道:“多谢贵妃下!老奴跪着说习惯了,有何差遣,请殿下尽管吩咐?老奴万死不辞!”说完又磕了几个头。
万贵妃停止了哭声,略带伤心的说道:“有你这份忠心,本宫也就放心了,你尽心办差,我会在皇上面前多多夸你的!”汪直连连磕头叩谢。
接着万贵妃又说道:“如果抓到那些犯案之人,你就按皇帝陛下的意思,交由北镇抚司审理,要是找到了那些————!”她却不往下说了,只是两眼盯着汪直。
汪直心领神会,赶忙说道:“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请贵妃殿下放心!”
万贵妃心里暗道:“你只明白其一,哪明白其二啊!不过办事还非他去才让人安心!”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九转七色梦星灯’有消息了吗?”
汪直一愣,忽又赶紧答道:“老奴正在查,一有消息就来通知贵妃殿下!”
万贵妃点点头,说道:“嗯!那就好,辛苦你了!没什事你退了吧!”
汪直磕了几个头,说道:“是!老奴告退!”说完低头躬身倒退而出。
出了永宁宫,汪直没回西厂提督府,而是绕道往坤宁宫方向走去。他有意的放慢脚步,双眉紧锁,心里暗道:“要是一般的贼匪就好办,即使是江湖悍匪也没伸么可怕的,怕就怕是宫里的人——!”想到这他就想到了皇后殿下,想到皇后殿下他就想到了尚铭,想到了尚铭他就想到了东厂,想到了东厂他心里不仅暗骂道:“要是这老东西做的,那可就难办了,总不能拿自己的老本跟东厂的拼完吧!还是等时机成熟后再灭了他!”
汪直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心里已暗暗有了出去办差合适的人选。突然后面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汪爷!你这是去哪啊!”
汪直着实吓了一跳,心暗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呸!他也配是曹操!他只不过是个走路没声的老东西!”心里想着,人却赶忙转身,作揖答道:“唉哟!尚————爷!我回提督府,你这是去哪啊!”说完嘴角露出奸笑。
尚铭暗道:“中间故意把音拉长,骂我丧爷,好你个老家伙,你以为我就不会骂吗?”遂答道:“汪————爷!我这是去坤宁宫————不过,你回提督府恐怕是走错路了吧?”说完也是得意的奸笑。
汪直暗恨道:“骂我亡爷,老不死的东西!我爷爷早死了,骂你也白骂!”随即说道:“多谢提醒!”然后甩袖离去。尚铭也“哼!”的一声,径直的向坤宁宫走去。
来到坤宁宫,尚铭跟门监嘀咕了几句,然后推门进去,就见王皇后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显得很着急很害怕似的。她一见尚铭进来,就急忙问道:“尚公公诸城那————”未等说完尚铭就制止了她,然后关上门,才转身走近王皇后跪下磕头,说道:“皇后殿下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对老奴说了?”
王皇后重问道:“诸城那事可是你派人去做的?”
“皇后殿下!这批财宝要是到了他们手里,可对咱们就不利了,如果这批财宝在我们手里,那为皇后殿下办事的人不就更多了吗?”尚铭不愧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他不正面回答王皇后的问话,而是说以其中的利害关系。
王皇后是个非常谨慎之人,她又说道:“那要是她知道是你做的,本宫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说这句话时,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尚铭道:“诶!皇后殿下!你可是一国之母啊!为何如此怕她呢?”
王皇后叹声道:“唉!皇帝陛下信她不信我啊!”
尚铭道:“太后不是很疼你吗?”
王皇后道:“可太后也疼他的儿子啊!”
尚铭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皇后殿下!你大可放宽心,待东西运回来我就灭他们的口,你看如何?”
王皇后叹声道:“唉!也只好如此了,没别的事就赶紧去办吧!”
尚铭连磕几个头,说道:“老奴告退!”说完倒退而出。
出了坤宁宫走没多久,尚铭就看见一个太监远远向他招手,待近看却是太监王敬,他喘着气道:“尚师爷!可让小的好找,皇帝陛下要见你!”
尚铭疑问道:“皇帝陛下找我有何事?”
“这我可不知,你去就知道了!”王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