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还能好好跪着,而她却没有听他半句倾诉,一直将他打得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也没停手……
哪怕已过了十年,她每回想起那一夜自己对花非若的摧残,都还是不禁感到心颤,已完全想不出自己当时如何能对亲生骨肉下那么狠的手。
而其实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花非若从没少挨打挨骂——
初袭女态之时,他但凡有一步的仪态不到位,便会惹得她暴怒,进而对他一通打骂怒罚,那时他父亲犹在世,有许多回见她实在下手太狠,便也跪下哀求她放过孩子一马。
到了花非若少年变声时,她不许他大声说话,平日里更不许他轻易与人接触,除却进宫拜见女帝之外,她几乎是成日的将花非若关在屋里,令他没日没夜的修习礼仪朝书……
从小到大,无论她如何严苛、打骂如何凶狠,花非若从没有忤逆过她分毫,却直至迎聘荀安那次,一向乖巧的花非若竟冲她大声抗言,将她气坏了,也就彻底失了理智,下手根本就没计轻重。
后半夜时,花非若的情况更入险境,梁笙给他灌下了几碗汤药,他却都因窒息难咽而吐去了大半,而后又行针引脉,如此一直忙碌到了次日清晨,才勉强稳住了他的症况,而后更是修养了月余,花非若的身子才渐渐好转了起来。
“那一夜我确是将他伤透了吧……这孩子……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往思里留下的悔憾又在花栩心中扭起一番痛楚,却无可奈何的只能化作沉长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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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尊走后,花非若也因症劫的疲乏稍微睡着了一会儿,却还是在凌晨之际又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非若!”
听见慕辞唤他,花非若睁眼瞧了过去,果见他一面愁色沉沉,想来这一夜也是令他担心极了。
花非若抬手轻轻将落在他颊侧的长发理开,疲惫的眼中仍然为他落下缱绻柔色,“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慕辞急得两眼泛红,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花非若自己也不大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旧疾?
“非若……”
花非若应唤回神,瞧着他笑了笑,便想撑坐起身来。
“你这才刚好,别乱动!”
“没事的。”
慕辞上前去本是想拦他起身,花非若却狡猾的一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一双美目笑得弯似月牙,又柔顺乖巧的给他递了个请求的眼神,慕辞无奈,只好也捞住了他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坐起身,花非若便依势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温声在他耳边抚言:“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你也累了一夜了,快睡吧。”
慕辞却将脸埋在他颈间,死命的摇了摇头。
见他似有与自己赌气的意思,花非若又笑着叹了一叹,便轻轻抚着他的发,“再不睡,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听着他竟还能如此没心眼儿的对自己柔声细语,慕辞心里更是难受的紧,便往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花非若吃痛的倒抽了口凉气,便垂下眼来柔声幽怨道:“怎么跟小狗似的,咬人这么疼呢?”
“你老实告诉我,白天在舒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非若作势回想了一番,“嗯……我被气了个半死,结果吵架还没吵赢。”
“花非若!”
慕辞着实是被他气得来火了,而花非若竟还在他耳边笑了起来。
“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了。”
收了笑,花非若又将他在怀里抱紧了些,俯首在他发间落吻,顺便也斟酌了一下言辞。
“我这病……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凶险。”
“这是……病?”
“嗯……”
在女帝的过往记忆里,类似的症状也确实发生过几次……
慕辞直起身来认真的注视着他,仍然有些心神不宁,“这是什么病?何药可医?”
“血溃之症,大约……还没找到什么药能医吧……”
其实“血溃之症”的概念他自己也并不太清楚,早在昨日之前他甚至也还不知道这个病症之名。
至于能不能医,那就更不知道了……
这事想来花非若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却是怕慕辞惦记着忧心,于是花非若还是继续宽慰道:“这症疾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落下了,也许多年没发了,并无大碍。”
“当真?”
“嗯。”
即便如此,慕辞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乖~快睡吧,不然真的要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