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体内存伤的缘故,这一趟外出回来竟就乏了,身中还隐隐有些痛楚。
“身体不舒服吗?”
沈穆秋闻问抬眼,习惯性礼貌笑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你身上必然有伤,若有不适可别强撑着。”
说着话,慕辞又往床上添了一层褥絮,“别在那坐着了,赶快歇着。”
沈穆秋下意识就将脱口一句“麻烦了”,却是临到嘴边转了个弯,更言为:“有劳了。”
沈穆秋在床上躺下,便往里挪了挪,慕辞也自然而然的在他身边躺下,熄了灯戏谑道:“前日我不知你是男人,在柴房躺了一夜,睡得我浑身难受。”
说起这事,沈穆秋也怪觉难堪的,却还是笑着应道:“还真是难为你了。”
这美人还真是生了副难得的好性子。
于是,慕辞又揶揄的叹了叹,“昨日都怪我太君子了,但凡我多摸一把,也不至于遭这一夜的罪。”
他这话说的还怪委屈的。
沈穆秋让他逗了忍俊不禁,而笑罢又还是正颜道:“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我。”
不然他恐怕才刚被地宫的坠石砸得换了个舍,接着就要被拐去不知何处了。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身陷何等险境蒙我舍命相救需得记什么恩情。”话至此时,他却临将话头一转,侧过身来几分狡猾的笑在沈穆秋耳边道:“不过你若是实在觉着过意不去的话,那就明日助我登船,咱们有来有往,便算扯平了。”
“好。”
他应得干脆,慕辞不禁有些欣喜,“那明日就还得有劳你再扮一回女貌喽。”
沈穆秋笑了笑,几许无奈,“好。”
听他此事应得也算爽快,慕辞安然躺回身去,心里格外舒坦。
“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想登那条船?那船上有什么?”
于慕辞而言,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故思索了片刻,当说不说的择选了一番,才开口:“方才我不是与你说那条船受有朝云国的官印吗?”
“嗯。”
“故虽说只是条商船,月舒朝廷却也不可轻易动之。而这次挟持了你们的寇首在流波镇百里海域处趁乱脱逃了,但他与其同伙的船皆已被扣押,这片海域之中更也遍布沧城军防线,他逃不出去便只可能留在这镇附近,而今夜你也看见了,沧城军已将城中搜遍,就只剩下那条贩珠商船了。”
“原来如此。”
“而且那船还有个诡异之处。”
“什么?”
“我也是听镇守说的,此船每三月至此停留七日,而每逢这条商船驻于港口时,城郊便常有墓被盗。”
这……
同行?
“而被盗的都是新入葬的女子,且最奇的是,被盗的墓财物无失,只有人丢了。”
……那这必不是同行的手笔,怕是变态干的。
“就盗墓丢尸之事镇守早都愁坏了,眼下又多了群维达匪寇,而那条船毋庸置疑又是嫌疑最大的主,你别看镇守好似坐视不理,其实早就想动那条船了。”
“所以,你想先行登船,拔此头筹?”
“也不全是……”
沈穆秋转头瞧了他一眼。
“主要是见不得他们那怂样。”
“……”
这脾气还有点小火爆……
闲聊了片刻,慕辞也觉困意袭眼,便打了个哈欠道:“快睡吧美人,明日一早我先去向镇守知会一声,然后就带你登船。”
“好。”
—
平日里或逾子时都来往于港口与商船间载客不绝的小艇今夜却早早的就歇了泊往。
船上三层叠高的阁楼灯火渐熄,甲板上独有船工收拾活计的声音。
迎客的堂中,掌柜拨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除了今夜收工早了些以外,其他均与寻常无异。
背着满船繁乱,船主站在船头远观静海,手里捻转着一只仅两指大小,篆满细密符文的叠转罗盘,目光越过遥遥海面,投落在西北之向,那座影貌巍峨的流波山上。
此时明月正悬流波山峰顶,薄云不藏皎光,洒下霜洁的月光融进落瀑碎溅的白浪中。
另一边,沧城军驻于港口的营中火光犹明,隔着风声海浪,船上似也能听见那营中兵甲列队行往的动静。
“船主!”
纷乱干活的人群中匆匆奔来一人,正是方才还在堂里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
他匆匆凑到船主身旁,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压着声道:“港口方才又进了两条战舰,这沧城军怕是盯着咱们……”
说着,他又抬眼打量了船主一眼,可船主仍只是出神的望着那座流波山,似乎并未听他讲话,手里捻着的罗盘金铜相磨“擦擦”作响。
“船主,我们今夜就走吧。”
“不走。”
“可是……”
他后辞未出,船主手里的罗盘倏尔止转,终见船主回神了,却只是低头看了罗盘一眼。
“还不到日子。”
掌柜都快急死了。
而船主仍然波澜不惊,目光又缓缓落了远处,投于虚空,喜怒不明,哀愁难辨,“大人交代之事,万不可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