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映篱跟着陆铮,找到了山里的一处小溪,溪边有一大块磨得很光润的青石,像是一个天然的野餐桌。
陶映篱看着陆铮熟门熟路的样子,猜测他可能经常在这里吃午饭。
由于心里记挂着陆铮因为自己受伤的事,陶映篱一张小嘴说话就格外得甜。
她歪着头看了陆铮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可真会找地方,这里一看就很适合吃饭,连洗手的地方都是现成的!”
陆铮自从被陶映篱抱了个满怀之后,那个画面就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也不去看陶映篱,只闷声嗯了一声,就放下装着快两百斤、压得实实的青草的背篓,走到溪边,蹲下身清洗起了双手。
陶映篱好奇地看着陆铮仔细地搓洗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心想:
没想到他还挺爱干净的,这边的很多庄稼汉,吃饭都不洗手的。
陶映篱看得入神,目光追随着陆铮带着薄茧的手指,下一秒,却看见他毫不在意地搓洗着手上被洋辣子蛰过的地方,顿时惊得回过神来。
“你洗手别那么用力呀!还带着伤呢!”陶映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拧开瓶盖,蹲在了陆铮旁边,带着不自知地亲昵,对陆铮说道:“我这里有药油,你涂一下,伤很快就会好的。”
陶映篱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明明陆铮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凶,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而且陆铮身上,有一股植物很喜欢的、类似于阳光的味道,她凑近她的时候,会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下的错觉。
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棵开满桃花的桃树。
然而陶映篱这种有些亲昵的举动,却让陆铮心中警铃大作。
他在陶映篱拿着药油凑近他手掌的一瞬间,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仿佛陶映篱是什么洪水猛兽。
陶映篱当然不是洪水猛兽,但她太漂亮太娇贵,就像一朵不应该出现在山野间的富贵花,是陆铮这种身份绝不敢肖想的存在。
但被这样美的姑娘嘘寒问暖、温柔以待,又有哪个男人能毫不动心呢?
陆铮根本就不是怕陶映篱,他是怕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让他本就黯淡无光的人生,平添更多的绝望。
陆铮站起来的动作既突然又迅速,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陶映篱就被他的手撞了一下,趔趄着坐倒在地,手上的药油也被打飞,呈抛物线划过半空,啪嗒一声落在了那块大青石上。
陶映篱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缓了两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一阵委屈。
“不上药就不上药!你干嘛推我呀?”
陶映篱自从化形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气鼓鼓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就抿着嘴找自己的药油去了。
然而药油飞出去的时候,瓶口是打开的,等陶映篱把它捡起来的时候,药油差不多都洒光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陶映篱顿时更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捡药油了,自顾自蹲在河边,打水仗似的洗完了手,把一双嫩生生的小手都搓红了,然后故意用力地踏着脚步,走到自己的小背篓前,从里面拿出饭盒,背对着陆铮走了好几米,幼稚地和他划出一条楚河汉街,一个人吃起了饭。
其实陶映篱今天带来的四个窝头她自己根本吃不完,刚才往河边走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分给陆铮两个。
毕竟他帮她除掉了可怕的毛毛虫,还借给了她手套,她理应投桃报李。
但刚才陆铮那副不知好歹、对她避如蛇蝎的样子,实在是把她气到了。
她又不会吃人!
再说了,从前哪个男人碰见她不是殷勤备至?
她一方面出于洁身自好,一方面出于人妖殊途,都对那些人不假辞色的,陆铮倒好,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了!
陶映篱想到这,拿起一个窝头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后抬头用“仇恨”的目光看向陆铮,心想着要是他在看这边,就狠狠瞪他一眼!
然而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陆铮连头都没抬,竟然在闷头吃东西!
陶映篱的脸顿时鼓了起来,整个人都气成了河豚。
太过分了!他做了那么粗鲁的事,都不想跟她道个歉吗?
那破团子有什么好吃的!吃得头都不抬!
陶映篱的目光落在陆铮手里的团子上,一脸的怀疑人生。
陆铮手里拿着的团子看起来像是野菜和某种粗粮揉在一起做成的,看起来灰扑扑的,像个土团子似的,一看就很难吃。
但陆铮却仿佛吃得很香似的,一口咬下去,团子就下去一大块。
只是他绷紧的颌角和缓慢滚动的喉结,却昭示着这东西粗糙、难以下咽的事实。
陶映篱一时都有些好奇他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