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老伯笑着说:“为你队下草苫子的事情吧。这我可真是给你帮不上忙了。除非咱大队让冬天开窑,不是这,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孙泉源说:“期老伯,我求你帮忙,不是这个忙。我求的是做砖瓦的工艺流程是咋样的。大砖场,小砖场,大小砖场是否做砖瓦的方法不一样?我就问这,我没有想过让你给我们帮忙推销草苫子。我不敢难为你,这是真的。”
期老伯说:“照这样说,我能跟你说个很清楚。走吧,咱们到我窑边去,时不时我还得给窑里添煤呢。”说着前边走,孙泉源随后也跟过来。
到那砖窑边,期老伯还带点愧疚说:“为啥说,我给你们队下帮不上忙呢。你一看,你就知道:咱这窑,这么小,只在天暖和时候开,天冷是不开的。为这,咱这晾晒砖坯就用不上草苫子了。怕淋雨,咱用的是席篾子雨搭,便宜,事情也都将就办了。比那油毡雨搭更便宜,我若非要让大队买你队下的草苫子,也就说不过去了。”
孙泉源笑了,说:“期老伯,我没有让你去大队说买我们沟里草苫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在这制砖瓦的过程中,啥时候需要草苫子,啥时候需要席篾子雨搭,啥时候需要油毡雨搭,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期老伯说:“这我知道。这我再没那么清楚了。先说咱们大队这个小砖窑吧。一年到头,也就是光在这天气不冷的时候开窑。下雨,用个席篾雨搭一搭,淋点也就淋住点儿,也不过就是淋坏几块砖坯嘛,待到天气晴开,再把这倒塌的砖坯拉到砖机前,过一下机器,也就还是砖坯,推过来,摆开,晾起来也就行了。”
孙泉源说:“照你这样说,咱大队这小砖窑,用不上草苫子,咱市机制砖瓦厂,为啥当时要草苫子的数量还那么大,现在为啥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期老伯说:“照你这么说,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人家技术升级,添加了暖房,砖瓦坯子不用晾晒,直接进暖房风干,直接装窑了另一个就是:人家单位缩小了生产规模,冬天不生产,不出砖,也就不要草苫子了。”
孙泉源听着便笑了。他好像听明白了些什么,感觉沟里遇到的事情并不是那么严重了。接着又问:“期老伯,照你这么说,制砖制瓦,啥时候需要草苫子呢?”
期老伯说:“砖坯怕下雨,怕上冻。一般情况下砖坯热,它不走形冬天冷,湿砖坯怕冻。冻过的砖坯,冻裂、冻粉的地方烧出来,它能断裂、掉一层。”
孙泉源一听呵呵笑:“期老伯,你说这意思是:这草苫子能挡风能遮雨,关键是能保温防冻。竹篾雨搭,油毡雨搭,这两样只能挡风遮雨,不能防冻。它不像草苫一样,是个全能型,既能挡风遮雨,又能防冻。你说的意思:国家大型机制砖瓦厂,是室内热风干,不受天气因素干扰,人家那种单位就不用雨搭,草苫这类东西了?”
期老伯哈哈笑:“这下你就明白了。为啥市机制砖瓦厂不要你们沟里的草苫子了。”
孙泉源也是哈哈笑,硬是给期老伯点上一支烟,说:“你也尝尝这纸烟是啥味道。听你这番话,胜读十年书。说不定我又该回市里一趟了。我得把这事情调查清楚,说不定遇住白脖子,我们沟里还能挣上一大笔呢。”说罢,跟期老伯摆摆手,心里喜咪咪吹着小曲儿,回沟里走了。
到沟里,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人,再说,去寻着干活也不值得。昨夜没睡好,现在心情不似昨天那么别扭了,何不躺到床上睡一觉?于是,鞋一脱,和衣躺下,听着墙外枣树上的鸟儿喳喳叫,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听得尤继红跟人说:“我的入学通知下来了。我来找泉源,让他跟我去公社粜粮食,办手续呢。本来我是想着让张永东跟我去,哪知道张永东黑天白日都在山上开着拖拉机朝山下拉石头呢。一看他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跟我一块儿去了。为这我来沟里,叫上孙泉源,就这点儿事情,他得帮着我去办。我在外沟跟好婶儿她们说话说了半天,她们也都说没看见孙泉源。有人说,早饭过后,他就朝街上走了,究竟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我想我也不去寻他了,我只是来跟他说一声,明天让他请个假,跟我去办这事情。管他呢,我不去寻他,我就坐到他院里等他吧,顺便把饭做了,他回来也能吃个现成饭吧。”
孙泉源在床上坐起来,心说:“继红是跟谁在说话呢。”还没等探头朝窗外看,尤继红已推开大门进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