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好坏事情都来了
情况突变。队下遇住了大麻烦:瑞叔去找过人家市机制砖瓦厂的领导也不行,人家市机制砖瓦厂就是不用草苫子了。这么多蒲草压在队下手里没人要,瞬间已成灾害问题。虽是早把蒲草分发到户,还没让蒲草变成草苫,若是变成草苫,那损失也就更大了。蒲草都在户家保存着,推销不出去,迟早要坏掉。那些蒲草可是用人民币买来的,那可都是沟里百姓的血汗钱。眼看这人民币要飞走,眼见沟里百姓这血汗钱要烂掉,眼看沟里百姓这血汗钱要打水漂。那是集体的财物。作为沟里队下决策者,作为沟里队下当家人,心里能不烦躁?睡不着觉的是多麦,焦愁上火的是孙泉源。
多麦不指望孙泉源去跟期仁达的大伯谈过以后,能够改变这劣势。他也不相信,孙泉源去跟期仁达的大伯谈过以后,局势会有任何改变。他不知道孙泉源要去跟期仁达的大伯谈什么。他也不知道孙泉源跟人家期仁达的大伯又能谈些什么。期仁达的大伯也不过就是一个会烧砖瓦的老农民。会烧砖瓦的一个老农民,又能给你这个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有个啥帮助?他能让你开心也成,那你就去寻他说话吧。
多麦觉得这是孙泉源心烦寻开心。由这,多麦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孙泉源了,是他把人家孙泉源拉到了这小队干部队伍中来,让人家孙泉源当他的左膀右臂,给他出谋划策。如今遇住这么大的事情,让人家跟着受累。这是灾难呀。沟里人人都知道,沟里人人都心焦,这事儿让沟里人都愁呀。最愁的是他多麦愁得睡不着觉,最焦的也是孙泉源焦急得嘴上都起了泡。他忽然觉得孙泉源很可怜。他忽然自责:“是我对不起人家孙泉源。人家孙泉源也是好意。谁都不会料到能有这种情况出现。出现这种情况谁都不愿看见。心烦。心烦。你烦、我烦,大家都烦。孙泉源不但心烦还心焦。让他去跟期仁达的大伯聊聊天,给他几天假,不让他干活,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谁都没办法,那就让他歇几天,让他出去玩,寻个开心吧。”心里这么想,便对孙泉源说:“去跟期仁达大伯说话,用不着再去叫上期仁达。你自己去咱大队砖瓦窑上找他大伯就行了。别让人家期仁达该觉得,咱队下遇住事儿,你心里不得劲儿,让人家跟着你,看你叹气儿,叫上人家跟去不好吧。”
孙泉源说:“其实,期仁达跟不跟我去,都没关系。我是怕期仁达他大伯忙,我是怕他大伯忙着不跟我坐那儿说话。”
多麦说:“你见咱们这里的老农,又有哪一个忙得顾不上跟人说话了?你只管自己去吧,不用再去拉上人家期仁达。你去咱大队砖瓦窑上,找着他大伯,看他大伯对你啥样吧。”
这也算出勤。当即,孙泉源就把仓库钥匙交给多麦吃过饭,便朝寨南的大队砖瓦窑场走了。
大队砖瓦窑场并不远,就在寨南半山突出那一大块儿的崖头下边,旁边还有一大块空场子,场边就是一个小小的砖瓦窑。窑上冒着烟,窑里正烧着砖。
场子上晾晒的都是砖坯子。那些砖坯子,码放得很整齐,也就齐腰高,全是斜着摆放,每块儿砖坯之间,留得都有透气的窟窿眼儿。孙泉源望着那整排的砖坯想:这就是人们说的晾晒砖坯了。下雨搭草苫,不下雨就这么晾着。草苫子那么贵,竹篾油毡雨搭那么便宜,人家机制砖瓦场咋能不用竹篾油毡雨搭呢?难道这竹篾油毡雨搭是现在才出现的新东西?这雨搭不是什么难整治的高科技,为啥一夜之间就把我们的草苫子给顶替了?难道他们原先都没用过?这事儿真正窝在哪里还需要探索探索呢。
大队砖瓦窑上有架简易制砖机,啦啦一直响着,声音不很大。远远已看见几个年轻人在那制砖机旁干活:很悠闲,不算忙,只是把砖机吐出来的机砖放到小车上,然后推到场上码起来。他们轮番推车走:都是这个活。其中也有认得孙泉源的。看到孙泉源径直朝着砖机走过来,也都是忙着打招呼:“人家别队当保管的,都是守着仓库享清福。你不在沟里看住仓库享清福,这么大热的天,你热得满头汗,跑到俺们这砖瓦窑场干啥呢。你是看俺们砖瓦窑场还不够热?来凑热闹呢。”
孙泉源笑着说:“我想学学咋做砖,咋做瓦。你们都是行家,我来拜师学艺,可以吧。”说着掏出烟给他们散一圈。
大家接住烟,还没都点着。便有人笑着说:“你这是笑话俺。你们队下搞得那么好,听说劳动日值预算已到七八毛了,你来我们这里拜师,你这是拿俺们开玩笑。”
孙泉源说:“拜师可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实意要把制砖这套程序、工艺给弄清楚。不拜师,能行么?”
有人立马说:“这是你遇到难题了,也想来找门路吧。俺们也听说,市砖瓦窑场不要你们队下那蒲草苫子了。你是为这事儿来的吧。你问期大伯,看咱大队窑场要不要。他是咱窑场头儿,他是俺们窑场大领导。”
孙泉源说“我就是要向他老人家讨教。我想让他给支个招。”
说话间,期仁达他大伯听见,手里掂着旱烟袋,过来了。孙泉源早已给大伙上过烟,见期仁达大伯走过来,连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上去。期仁达大伯说:“别客气,吸惯旱烟,没有抽纸烟的习惯。你们年轻人爱抽纸烟,你就留着自己抽吧。”
孙泉源笑着说:“期老伯呀,我想让你跟我说一下这砖是咋做的。做砖要经过多少道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