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探春对宝钗便更不满了,你好好的去做你的端庄贤良淑德人,偏去惹她干什么?老太太疼她,连我也比不上呢!宝哥哥更上心着呢,你要拿鸡蛋碰石头,尽去碰好了,牵上我做什么?
但反一思量,又觉这宝钗是王夫人所钟爱的,也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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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呢,又见众丫头婆子虽不曾过来,但多数都竖着耳朵听呢,便只当众人都疑了自己,不由脸上更下不来。遂将脸一挂,道:“都站着做什么,姑娘们都乏了,快去准备点点心,再上新茶来。一个个傻站着,都躲懒呢?”
众人答应着去了。
又说宝钗听了黛玉这话,思及自己说话过于造次,——自己与宝玉,男女有别,又不是一家子的人,人家的生日,你恭祝一声就罢了,偏当了“大好的日子”来过,这成什么事儿了?这样的话语,迎春探春惜春她们作为贾家的姑娘,宝玉的姐妹可说得,但你这表姑娘是万万说不得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生日作为女儿家的好日子,除了父母长辈的生日外,就剩一个夫婿的生日了。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把个两姨表兄弟的生日挂在嘴上当“大好的日子”来过,你是把人家当做夫婿来看的吧?
宝钗一时被没想清,话已出口,又叫黛玉若有似无踩住了痛脚,不由脸上羞得通红。欲要发作,又恐人家发觉出其中的奥秘来,自己越描越黑,欲盖弥彰,愈发说不清了。只是若要不发作,又按不下这口气。——便是发作,也不知该说什么驳回去才好——只憋得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昏死过去。
还是李纨听说,赶过来笑道:“妹妹们,那边摆下饭了,咱们一块儿去吧。”一面又叫丫头去请尤氏宝玉等人来。
迎春也笑着来说了两句,来拉黛玉。黛玉也知闹大了不好,况不好驳了李纨迎春等人的脸面,便也撂下这个,往那边去了。探春便劝了宝钗两句,也去了。只留了宝钗又羞又气又恨。
珍珠悄悄儿觑空也躲了去。
待回至房中,却见宝玉正吃饭呢!原来他看芳官吃饭,竟也馋上了,也泡汤吃了半碗饭。珍珠进来,他正吃完,道:“这里的饭竟好吃些不成,二爷连外面的正经席面不吃,竟来吃这些?”
宝玉笑道:“正是这样呢。”
珍珠摇摇头,看芳官并未十分妆饰,却有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妩媚风情,心下不由叹息。
这芳官虽有上回龄官点拨,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但身在这富贵热闹地,上有宝玉热络以待,又有众人或排挤或奉承,实在难以保持本心。况她年岁尚小,却又有一副好样貌,自然免不了想争一争。
珍珠也不好管她,只将那边叫他吃饭的话回了。
宝玉正要说话,却见麝月秋纹两个进来了,也说那边摆下饭了,宝玉便将吃饭一截说了,秋纹便拿手指戳在芳官额上道:“你就是个狐媚子,什么空儿拉了他一起去吃饭,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倒撂下那么些人等着。”
芳官把脸一红,道:“并没有的事,不过是偶然遇见的,今儿是正经日子,外面摆宴席,姑娘们都在的,谁敢拉他来这里吃饭了?不过是我外面不得好生吃,就叫柳嫂子送了几样菜来,正遇上他进来。他要吃,我还能拦着不让他吃么?”
秋纹冷笑一声,道:“这巧不巧的,谁知道呢?这饭吃过了才是正经。”
芳官脸上更红,可多半是被气的,心里到底委屈,不由把眼圈儿也红了。珍珠挑挑眉,道:“想来并不是有意约下,二爷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想是误打误撞罢了。”
秋纹冷哼一声,转头不语。
宝玉换了衣裳出来,看这样子,一愣,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芳官还未说话,麝月便笑道:“方才刮来一阵风,沙子迷了眼睛。你瞧,芳官的眼睛也揉红了。这些婆子们也太不经心了,这院子也不好好扫干净,春日风大,若是让客人们见了,可就失礼了。”
宝玉道:“那便好生督促她们,别使她们偷懒吧!”又上来拉了芳官的手,道:“我瞧瞧,可难受吗?沙子还在不在,我给你吹吹吧!”
芳官见了几道刀子似的眼神,忙道:“没事,已好多了,二爷快上去吧!别让姑娘们久等了。”宝玉又吩咐了几句,春燕并两个小丫头答应了。秋纹冷哼一声,道:“她倒成了个正经的千金小姐了。平日里万事不动就罢了,还要别人伺候她的。”
又问珍珠道:“姐姐,这小蹄子可还和你学针线么?你也耐得住教她的。”
珍珠道:“我不过随手教她两下子罢了,学不学,能学多少还得靠她自己呢!如今倒是能看出哪个是花,哪个是草了。”
麝月秋纹都笑了。
一时宝玉出了来往厅上去。珍珠麝月秋纹自是跟了去。
到了厅上,不过应景陪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