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盈,没有任何响动,但想要骗过一个正对着门口的人肯定是没戏的。
何况这个人被关在了一间简易的牢房里,正在百无聊赖地望着对面发呆。
“嘿、嘿!就是你,过来过来~”
雷瑟夫皱着眉头,在门口打量着对面那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
看起来他已经被关了有一阵子了,脸颊和下巴上胡子拉碴,一身衣服也脏兮兮的,还破了几个洞。
而看守他的守卫大概就是奥克西所说的那位了,不过他现在靠在另一头的一把椅子上睡得正香。
难怪牢里的这人招呼他过去。
雷瑟夫谨慎地靠近牢门,他注意到牢门旁边的墙上有一部拉杆机关,和奥克西解开自己身上铁箍的的那种几乎一模一样。
“哎呦,可算来人了,”牢里的男人咂巴着嘴,小声咕哝着,“小心点儿,别把老杰克吵醒了,他脾气可暴着呢。”
雷瑟夫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打瞌睡的守卫,至少他睡觉的时候还挺安详的。
“你叫我过来干什么?”雷瑟夫皱眉问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男人摊摊手,又指了指墙壁上的机关,“帮我拉下它,我就能出来了!帮帮忙吧。”
“你一定不会像前几个家伙一样狠心,把我丢在这暗牢里腐烂发霉的,对不对?”
“前几个?”雷瑟夫猜他指的是那些也被做了“血脉剥离”的倒霉蛋,“先说说你怎么样?你是谁,为什么被关起来?”
“你这个人啊,”男人哀叹一声,“老杰克随时都可能醒过来,而你却在这里问东问西?”
“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你是第六个来这儿的,知道前五个怎么样了吗?”
男人露出一口黄牙,还故意磨着牙齿:“他们都被老杰克吃啦!”
“他的任务就是干掉你们这些被剥离了血脉的可怜虫,没了血脉的力量,你们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把你们送去临霜城讨生活都是骗你们这些傻瓜的,这艘船和其他几艘唯一的任务就是把你们都秘密处决掉!”
“想想看,汪洋大海上,连劫狱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奥克西那个XX把你们烹饪好,然后送给这个老怪物和上层甲板的其他怪物!”
男人压低着声音冲雷瑟夫咆哮:“而我!我同情你们这些呆子,我不想助纣为虐,所以我反抗了他们!但是失败了。”
“不过我没有你们那些血脉,所以免于被吃的命运,却被囚禁在这里,不让你们知晓他们真正的目的。”
“放了我,放我出去!牢门的魔法禁制限制了我,只要你能放了我,我就能帮你做掉他们,给你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雷瑟夫挑了挑眉毛,“我可没有被关在笼子里。再说了,你都反抗失败了,还怎么跟他们对抗?”
“嗬嗬嗬嗬,”男人笑得瘆人,“你小子被打麻药打多了,脑子坏掉了吧?”
“被囚禁在一艘破船上,这算什么自由?至于对抗?带人逃跑可比控制整艘船简单多了。”
“别墨迹了,快一点儿!我还可以再等下一个倒霉蛋,而你?你的小命可随时都会不保!”
雷瑟夫犹豫了。
基于他目前的经历,他觉得这个男的说的话至少能信七八成——把关于老杰克的那耸人听闻的饮食习惯去掉。
如果他不把这个男人放出来,万一那个守卫真的不是好人,他恐怕很难活下来;
但如果放出这男人,不管哪头是好的,至少也是二对一,雷瑟夫觉得第二种选择是更合理的。
他的手伸向了墙上的拉杆。
“嘿!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雄浑的怒吼吓了雷瑟夫一个激灵,手里一抖,那根拉杆就这么被打落了下去。
“吱呀呀”的铰链转动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当雷瑟夫转过身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位老守卫须发皆张地向自己冲锋而来,看那架势,雷瑟夫毫不怀疑他真的可能把自己生吞活剥。
但那个刚刚脱困的男人显然不想放弃这个复仇的绝佳时机。
“伊格尼什——”伴随着怒吼,男人伸出了手掌。雷瑟夫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在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呼啸而出,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道更大声的咆哮几乎要将他震聋。
是老守卫,他“燃起来了”。
物理意义(或者说魔法意义)上的燃起来了。老守卫身上的衣物就好像是干燥的木柴一样,在男人的一声咒语下瞬间燃烧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裹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球。
雷瑟夫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臆想中那所为二打一的局面根本无法形成——看看这个已经如风中残烛的老守卫,雷瑟夫只觉得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衬衣不是绞索胜似绞索。
老虎出笼了,再想关它回去可不容易。
而现在,这只“老虎”正施施然地向他走来。
“谢谢你,我的朋友,”男人跨过已经烧成了焦炭的守卫,一步一步地靠近雷瑟夫。
他的语调全然不见了刚才的那种压抑着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带着欣喜的疯狂。
“你、你要干什么——”雷瑟夫惊慌失措地跑向门口,但他已经方寸大乱了,无论怎么掏口袋都找不到那把救命的钥匙。
而男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放心,我说一不二,我会报答你的——给你‘真正的自由’。”
“不过很可惜,点燃术每天只能释放一次,所以你没法要个痛快了。”
“但我可以扼住你的喉咙,让你一点一点地感受生命的流逝,嗬嗬嗬嗬。”
但就当男人伸出了他久未修剪指甲的双手时,他却发现,眼前这只待宰羔羊居然镇定了下来。
“是啊,真可惜。”
雷瑟夫转身挥拳,手中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男人的左胸口。
“你怎么会——”拳头上巨大的冲力打得男人一个趔趄,但手术刀那薄薄的刀片也断在了肉里,雷瑟夫手上只剩了一个柄。
这怎么可能!奥克西、奥克西!你做完手术甚至不把刀收起来的么?!
望着胸口插着的半截刀片,男人在心底破口大骂那个业余到不能再业余的冒牌医生。
然后他就又看到这个刚刚还被他当傻子戏耍的愣头小青年,另一只手里有抄着某个黑乎乎、冷冰冰的球型物体,奔着他的太阳穴砸了过来。
那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