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瑟夫做了一个有点长的梦。
他变成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生物,一只大鸟在后面疯狂地追杀他。
他拼命地逃,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所幸,当那只大鸟的铁爪终于要抓到他的时候,梦,结束了。
“嚯,你醒了。”
雷瑟夫费力地扒开有点不听使唤的眼皮,视线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当一张鸟嘴面具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昏昏沉沉的,是吧?”“鸟嘴”的后面传来一个慈祥和蔼的女声。
虽然声音令人安心,但雷瑟夫实在没法把她当作是某位天使或者别的什么美好的角色。
他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只消往下瞥一瞥,就能看到鸟嘴手上拈着的那把手术刀。
上面的斑驳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干。
雷瑟夫试图控制着四肢,逃离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然而它们分处四方,一个个铁箍将它们牢靠地固定在了这张木床上。
而当他试图仰起自己的脖子时,却发现连这里都未能幸免。
他几乎被钉死在木板上了。
“嘿、嘿,别激动,”鸟嘴用手在雷瑟夫的胸膛上拍了拍,示意他消停些。
她转身走向一边的墙壁,也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雷瑟夫只觉得浑身一松,那些铁箍纷纷缩回了床板之下。
他自由了。
“你怎么……”雷瑟夫翻身坐起,摇了摇一团浆糊的脑袋。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晚上——一队凶神恶煞的卫兵闯入了他家,将他和妹妹凯瑟琳套上枷锁,丢到了一艘大船上。
而至于在那之后的事情,雷瑟夫可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天可怜见,他们兄妹俩可是本本分分的帝国公民呐!
“哼……又是一例失忆的,”鸟嘴看着雷瑟夫绞尽脑汁思索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奇怪,“我有事要先上去了,那边有位守卫在底舱值班,你可以找他要点水或者吃的。要是他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在他的床上小憩一会儿。”
“如果觉得休息好了就上来找我,我会给你安排新的房间和工作。”
“好的,但是,我……”
“顺便一提,你可以叫我奥克西夫人、或者女士,这个随你。”
“那么奥克西夫人,我……”
尽管雷瑟夫试图把话说完,但那位自称为奥克西夫人的鸟嘴似乎不准备给雷瑟夫提问的机会,她随意地将手术刀丢到旁边的桌子上,手脚并用地顺着一架梯子爬了上去。
她甚至还盖上了盖板。
“……我衣服呢?”
雷瑟夫无语地追到梯子下,但上面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空荡荡的底舱冷得要命,雷瑟夫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单裤,冻得他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那边有守卫,去问问他有没有多的衣服吧,哪怕有块毯子也是好的。
而且值班的地方说不定有火炉取暖,总强过这边的两根蜡烛头。
雷瑟夫倒也想直接追到上层去,但那个奥克西连听他一句话的功夫都不给,雷瑟夫觉得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对了。
就在雷瑟夫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忽然反过身来,一把抓起那柄奥克西丢下的手术刀。
谁知道那个奥克西到底是干什么的,门那边根本没什么守卫,而是养着只老虎或者狼怎么办。他可不想就这么傻fufu地走过去给小动物们加餐。
事实上雷瑟夫也是刚反应过来:他可从没听说谁家船要丢一个守卫在底舱!
倒是圈养些牲畜更常见些。
而鉴于他也不知道这船上养了点什么小动物,雷瑟夫觉得有把小刀总比空着手强。
该说不说,雷瑟夫的猜测是对的,只不过对的不完全而已。
当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凑过去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只小羊,趴在食槽前悠闲地吃着草料。
而当雷瑟夫走进这段舱室时,他还看到了几个鸡窝和俩老母鸡。
结局当然是母鸡们遭遭到了抢劫,雷瑟夫顺走了鸡窝里的一个鸡蛋,并且在下一段用作厨房的舱室里给煎了。
而在厨房里,他还找到了一套宽大到离谱的衬衣,以雷瑟夫接近一米七几的个子,衣摆居然能遮住半截大腿。
“这衣服能把凯瑟琳埋在里面……这是什么?”雷瑟夫随手拍了拍身上,却抖落出一张被水浸得皱皱巴巴的信纸来。
致……汤姆大副?
看来这身衣服是换洗的时候忘记掏兜了。
信里用的是玛黛拉文,自己的母语雷瑟夫还是能读写的。
【我的工作需要时间,而那些尚未完成血脉剥离的人是相当危险且不可控的,我希望你们能加强守卫措施,来保护你我、以及剥离血脉之后归于平凡的旅客们。
不要让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落款是……奥克西夫人。
血脉剥离……危险……归于平凡?
雷瑟夫想起自己刚醒来时的遭遇。
手术刀……底舱……铁箍……
但是血脉?他有什么血脉?
据雷瑟夫所知,他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他们离开的太早了,没给他的人生留下一点痕迹。
而自己和凯瑟琳也从未展现过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和所有普普通通的玛黛拉帝国公民一样,就那么普普通通地活了快二十年,直到那天晚上被带到这艘船上。
雷瑟夫小心翼翼地重新将信纸折起放回衣服口袋里,他看向了厨房尽头的另一扇门。
如果奥克西所言不虚的话,守卫应该就在那边了。
随手又揣起一颗生土豆放在另一边的口袋里,雷瑟夫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