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和张泰景两位大人立刻出列跪地:“臣遵旨。”
只见左永年直了直身子,用略显惊奇的眼神看了四皇子沈昱一眼,却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赈灾抚民追责,样样都是苦差,这风头四皇子抢便抢了去吧。随即他又瞥了一眼司天台太史邵文福。
沈易安见大事已明,正准备散朝,邵文福跪地启奏:“启奏圣上,臣近日仰观天象,月离于毕,俾滂沱;太白逆行,灾祸至;天道不顺,有其由。还请圣上择吉日以祭,祈天道顺民生安。”
沈易安闻言,刚刚平复的内心一下子不爽快起来,心想着水患都够让人忧心了,这治灾之事刚说妥,怎得言下之意又暗指起了旁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一些陈年往事上,蹙着眉问:“洪水之灾,朕甚忧之,然愚而不明,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所过否?”
一众大臣皆应声跪地,邵文福紧张得连忙磕头道:“臣绝非此意,只是尽臣之责。”
沈易安摆摆手,请众卿平身,太常寺卿李游接着说:“太史所言也是为国昌顺,还望圣上息怒。”
左永年等人也纷纷为邵文福说情,沈易安自是不能因为邵大人言及天象就降罪于他,毕竟这是司天台的职责所在,但沈易安并不像先帝那样迷信,他更愿意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便有些烦躁了,站起身说:“此事让励王替朕去办吧,退朝。”
沈易安一走,邵文福起身惊诧地看着左永年,左永年有点不高兴,但就一刹。左永年原本想着去灾区治水是苦差事,舍不得相王沈崇,但又不想这水患当前相王什么都不做,才出了这么个主意,让相王替皇上去祭天,哪想还没轮到自己开口,皇上就把这事儿撂到了励王头上。随即转身就往殿外走去。邵文福赶紧追着一起出去了。二人边走边小声说着话。
邵文福说:“我也没料到这事会成这样。”
“罢了。你没看圣上一听这事就面色不爽,崇儿没接到这差事也好。只是便宜了沈严。”左永年说,双手背在身后,食指和拇指来回揉捏着。
“那这事既然皇上本就不愿意办,励王办得好也就罢了,办不好岂不更要触得圣怒?”
左永年一听,心里就有了底儿,轻轻捋了捋胡子,笑说:“那就有劳邵大人了。”言外之意邵文福清楚的很。
邵文福拱手行了礼就快步先走了。
沈易安散朝后径直回了勤政殿。治水之事总算都有了着落,但是沈易安心里就是不愉快,似是有人窥得了他的内心一般焦躁,想起朝堂上自己思绪瞬间的飘忽,他吩咐李培:“去叫睿儿来。”
李培赶紧就差人去请。
进了勤政殿,钟离睿行了礼,沈易安却迟迟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钟离睿就继续那么安静的跪着。等到沈易安批完一道折子,才叫钟离睿起了身。
沈易安照例询问了课业情况,钟离睿也是照旧回答。
随后,沈易安问:“你可关注最近的水灾啊?”
钟离睿心下嘀咕,这外地发水,听师父说过,可这朝堂事,自己恐怕不好发表意见,于是说:“永乐一直下雨,并未发生水灾啊,永乐以外的事儿,睿儿不太知晓。”
沈易安沉默了片刻,又问:“睿儿,你觉得朕如何?”
钟离睿听到这一问,心道不妙,怎会有此一问?“圣上一向勤政爱民,此次水灾也一定都是替着百姓着想,睿儿觉得水灾不足为惧,定能安然度过。”
“朕不是问你治水的事。今日朝堂上,有人说天象不利,意思是朕有过呀。”沈易安说。
“睿儿不懂天象,但睿儿相信事在人为,皇上一心为民,治国有方,只要国泰民安,何须在意此?”
沈易安听闻,欲言又止,心道:若这泱泱大国都是朕窃来的,国泰民安真的就能让朕安然处之了吗?
“嗯,睿儿年纪小小,说的倒是在理。”沈易安笑言,他看着钟离睿那双像极了钟离勋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钟离勋的认同。
又说了些话,钟离睿退下了。沈易安看着钟离睿离去后空荡荡的殿门,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李培:“他说他不知京外事,那你说,他那日出了永乐,第二日才回,是干什么去了?”
“钟离公子年纪尚轻,兴许就是贪玩。皇上也不必多虑。以后让司宫台过去的那几个丫头再多留些心就好了。”李培安慰沈易安道。
出了宫门,钟离睿没有乘马车,嘱咐车夫自己先回府去,他想去永乐城里逛一逛,毕竟难得好天气。
钟离睿和季钊顺着正对宫门的临武大街走了一段,似是也没什么好看的,季钊提议说:“不如去西市逛逛吧,那里热闹。”于是主仆二人向西拐了进去。钟离睿居住在东城,很少来西边,走了不远,他便感受到了西城的热闹,这是和东城的华贵完全不同的气氛。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吆喝声不断,街边的摊位上摆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看得钟离睿眼花缭乱。两人漫无目的,反倒更有闲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