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备与众人计较已定,便教手下喽啰下去安排。
次日一早,朱贵、朱富兄弟早接着陈太尉、祖丞相,都到一只船上,另有两只小船各盛礼物。阮小七亲自撑船,载着两位使臣并几个伴当一齐入来水泊,由滩外北面大寨望梁山金沙滩上行来。
这一路秋日微凉,红叶纷飞,比起汴京城里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有《西江月》一首单赞梁山水泊秋季沿岸光景:
清樾牧歌循转,小桥流水潺湲。牛耕秋影稻花田,金缕茫茫一片。
山轿起浮乡陌,西风寻觅鸣蝉。小童闭口立篱边,墟落阿爷谁见。
陈太尉见了这般光景,不由心下赞叹:人言梁山义士仁德爱民,今日见之,果非虚言。
不想同行的高殿帅府李虞候忽地开口嚷嚷:
“我等乃是官家钦命使臣,如何乘得这般小船?教我乘这般鸟船也便罢了,竟还与旁个同乘?这厮两个是甚鸟人?敢与钦差同乘一船?”
此话一出,不仅是船上梁山、方腊众人齐齐都望他面上瞧看,便是陈太尉心下也不由一悚。祖士远先是瞧了瞧李虞候,随即便反复打量起陈宗善来。而不及祖士远发话,他身边自有一个大汉冷哼一声:
“赵宋钦差有甚了不得?我家主人乃是‘圣公’殿前右丞相祖士远。”
这人声惹钟磬,浑厚漭荡,不由引得阮小七、朱贵等人都齐齐看去,但见这个好汉:
身长八尺挂零,头戴一顶白范阳毡笠儿,身着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金兽面束带,背上包裹,手提一杆劈风宝刀。生得面如狴犴、眼似铜铃,腮下三绺髭髯,相貌甚伟,极其雄壮。
而陈宗善看罢汉子,亦转头打量起祖士远来:这个圣公右丞相祖士远,便是自个今日最大敌手!
李虞候听说两个皆是方腊的人,当即一跃而起,拧着眉以手指大汉:
“不想你这厮竟是方腊的人?左右还不与我拿下!”
阮小七、朱贵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大笑将来。小七道:
“我的钦差大人诶!你当此处还是你那太尉府么?醒醒醒醒,睁开你那狗眼看真了,这是咱水泊梁山!由不得你这鸟人发号施令!”
众皆大笑,陈太尉面色铁青,愈觉此番招安不易,那李虞候倒是还有那么三两分胆气,虽是颤抖,却仍指着阮小七道:
“我家太尉还当你等是甚好货,不想与那方腊竟是一丘之貉!”
说罢转头对陈太尉道:“太尉此来差矣,这梁山去不得也。我等这便回京复命便了。”
陈太尉早恨他多言坏事,当即将他拉住:“休得胡言,梁山义士怎似那江南草寇?”
祖丞相与那大汉听罢,心中都是愤怒。大汉乃左手微按刀鞘,右手要摸刀柄。不想身旁祖丞相悄悄拦住,大汉侧目看去,见他正摇头示意。
朱贵于一旁接过话来:
“不好意思,我水泊梁山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之地。既是来了,只好劳烦二位同走一遭,见了我家哥哥,再说不迟!”
李虞候仗着有高俅撑腰,只不将陈太尉放在眼中,自顾道:“皇帝诏敕到来,那晁盖不亲自来接已是欺君!你等又这般无礼,怎受得朝廷招安?”
阮小七早不耐烦,当下两步来在近前,手指几乎帖着他红头鼻子,拧眉怒目道:
“谁人与你说我等要招安了?便是招安,那也得是向后哥哥答允了再说,你算哪个放出来了鸟屁?跟谁在这里吆五喝六?”
李虞候气得须发戟张,却又极怕小七。登时指着阮小七说不出来个囫囵:“你……你……”
小七也不理他,转身来在船头,大喝一声:“兄弟们,唱起来!”但听三只船上一干水手齐齐唱将起来:
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
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祖丞相与那大汉听罢,不由心下赞叹;陈太尉听了,却只摇头;只有李虞候依旧有胆量指着水手叱道:“村驴,贵人在此,全无忌惮!”
水手也不睬他,只顾唱歌。片时便到滩前,未及登岸,先听得惊天一声炮响,唬得那李虞候险些跌坐在地。
阮小七引着众人下了船时,远远见得金沙滩前梁山校场:
周围四十里,开方一百里,都使朱红栅栏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