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殿外的御道边，中常侍张堰袖手而立，斜睨着被内侍们制住的夏侯伊，森然道：“若后位易主，大长秋当如何自处？”

夏侯伊被强摁在地，面红耳赤狼狈不堪。

见他无言以对，张堰不屑道：“今时不同往日，大长秋以为后宫还是皇后说了算？”

“废后诏书一日未下，本宫就是六宫之主，中常侍的手伸地未免太长了。”灯影憧憧的小路尽头，响起一道飞泉鸣玉般的清泠女声。

崔灵蕴疾步而来，厉喝道：“放开他！”

内侍们齐齐望向张堰，像是等他发话。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中常侍，此刻却卑躬屈膝满脸堆笑，抽了自己两巴掌赔礼请罪。

崔灵蕴不愿同他周旋，回头朝虎贲卫使了个眼色，指着张堰道：“拿下！”

张堰方才语出轻慢，卫士们皆有不忿，难得见皇后发作，当即持戟上前，轻而易举将他擒住。

张堰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番折腾，脸贴着地连连求饶。

“大长秋之于本宫，便如中常侍之于陛下。”崔灵蕴望着他道。

张堰双臂几乎脱臼，疼得大汗淋漓，忙下令：“放开……放开大长秋。”

夏侯伊甫一脱困，来不及整理衣冠，便踉跄着奔过来叩头谢恩。

崔灵蕴正待扶他，暗夜里却又爆发出一阵紧似一阵惨呼求饶。

“皇后娘娘，求您了，快……快救救李良人。”带路的宫女从旁哀求道。

崔灵蕴点了点头，收回手大步往前走去。

张堰初得自由，揉着手臂追上来，忸怩道：“皇后娘娘……陛下正在……哎呀，此刻进去……属实不妥……”

“本宫有要事禀报陛下，一刻也等不了。”崔灵蕴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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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灯火通明，阶下守卫森严。

崔灵蕴的脚步顿了一下，心底泛起狐疑。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消了她的疑虑，无论如何，救人要紧。

她来势汹汹，禁卫们也不敢硬拦，只得请示张堰。

张堰实在劝不住，无奈下令开门。

崔灵蕴刚进去，瑟缩着躲在廊柱后的宫娥们便奔出相迎，吕容华接到通禀，也领着几名妃嫔出来接驾。

正殿殿门紧闭，张堰立在阶下踌躇不前，因为门里的声响逐渐变得淫靡不堪。

崔灵蕴咬了咬唇，退到侧殿廊下，问吕容华道：“李良人何许人也？”

吕容华道：“原是宣室殿后寝侍候更衣盥洗的宫婢，不知何故，前些天突然受到宠幸，这才晋了位份。”

原以为萧宝璋狂性大发虐待宫妃，可此刻……

她望了眼不远处抓耳挠腮的张堰，斟酌着道：“李良人可有过狂悖之举？方才本宫远远便听到惨叫声……”

吕容华神情古怪，回头望了眼随侍的四名妃嫔，几人齐齐叹气。

崔灵蕴正自疑惑时，却见她们有的卷起广袖，有的拉开衣襟，给她看肌肤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头顶灯影摇晃，崔灵蕴眼前有些晕眩，她以为这些时日只有自己不好过，如今才得知她们比她更难过。

“这段时间，苦了你们。”她心中五味杂陈，轻声安慰道。

几人眼眶泛红，神色哀恳地望着她，可是又都明白她的处境，最终也没有开口。

她仰头望着漆黑天幕，喃喃道，“陛下以前不是这样的……”

吕容华抬起眸子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片刻之后，正殿总算沉寂下来，张堰高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有事求见！”

崔灵蕴刚走过去，就见殿门大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逃命奔扑了出来。她未着寸缕，遍体鳞伤，神智恍惚地滚下了台阶。

崔灵蕴惊叫了一声，迅速脱下外衣裹住她，回头颤声道：“夏侯，带她回昭阳殿。”

夏侯伊应声，和白露等人一起将那气息奄奄的女子扶起，抬头时她一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了辉煌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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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片狼藉，案几翻覆杯盘倾倒，衣物首饰散落满地。

萧宝璋背对着她，半隐在垂幔后，正手忙脚乱的系着衣带，气急败坏道：“把那个贱人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