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的赵三愣是跑遍了整个涣州城的药铺,那些掌柜的都对这三行草一概不知,这才耗费了足足三个时辰。
正是众人焦灼之际,管家一拍大腿,这解铃还须系铃人,猛然想起了明山寺高僧,急忙带人前去问个究竟,半路途中,遇一和尚下山化缘,管家连忙上前询问,却被告知老僧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出游,说是与涣州的缘已经尽了,问出游何处,小和尚答曰不知。
李管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暗骂这些天杀的高人怎么都有喜欢到处跑的毛病。
这下好了,连上山的劲都省了。
可怜的赵知府,大喜大悲来回折腾,两眼一黑,晕在了庭院中央。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众口相传,也传到了邻地台州城境内。
天下之大,总有人身怀奇物,而刘仁义恰好就是这个怀璧匹夫。
这天他刚从那怡春院出来,他虽年近花甲,但也不输那些个风流少年,闭着眼靠那鼻子都能把那怡春院的姑娘识个遍。
到那茶摊上要了壶茶,正回味着方才那小娘皮的滋味儿,却听邻桌有人说什么
“涣州知府夫人病重,就差这三行草一味药,谁得了此物献了去,知府大人定会赏他个县太爷做。”
刘仁义顿时来了精神,又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确认了那消息无误,大呼“天助我也。”
一溜烟的往家里方向跑去,连茶钱都未付。
那二十出头的茶摊伙计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竟然没追上一个糟老头子。
刘仁义对着那沾满灰尘的小盒子发起了呆,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从哪位采药农人手中收来的,当时也不知为何物,只觉得新奇便花了些银钱收下。
后来听一位头发花白采了一辈子药的老人讲,此物乃三行草,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可乐坏了刘仁义,小心翼翼的将此物收入囊中,连滚带爬的跑去了城内的大药铺。
本想着若是宝贝怎么也得换个几百两银子,可那些个药铺掌柜都不认识这东西,自然不肯花大价钱收下。
刘仁义吃了瘪,暗骂那白发老头胡言乱语。
正欲将此物丢弃之时,不知怎么的又心存了些侥幸,万一是那些掌柜的不识货呢?
于是就将这三行草放入了盒中,扔在了库房的角落。
这一放就是好几年,如今这风水轮流转,也到了老刘家。
刘仁义盯着这盒子盘算了半个时辰。
什么知府夫人病重不重,干他屁事?这银锭重不重才是他最关心的。
就是府台大人赏他县太爷做他也不干,因为这县太爷可不是大字不识几个就能当的,但这银票——那是傻子都会花的。
光宗耀祖算个屁,倒不如那雪花银来的实在。
刘仁义思来想去,这药如何处置成了一个问题。
倘若直接拿去给那知府老爷,能得多少银钱还不好说,要是府台大人是不拔一毛的铁公鸡,一块匾额牌坊就把自己给打发了,到时候自己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况且自己做的是这台州买卖,也用不到这涣州城的知府老爷照拂。
诶,等等,自己这个做台州买卖的人用不上,那做涣州买卖的人还不挤破了脑袋要这宝贝?
他们可是本地人,治好了着知府夫人,没准儿以后就能在涣州横着走。
刘仁义一拍大腿,决定将药卖给涣州城的药铺掌柜们,又匆匆收拾了行李细软,连夜往涣州城赶去。
这才有了几位药铺掌柜领着他上凤栖楼这回事情。
.......
若说这凤栖楼不是这涣州城数一数二的青楼,恐怕那些个在座的权贵富绅也不答应。
这里的姑娘唤作倌人,能出现在此的姑娘,样貌姣好是最基本的,他们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步伐姿态,学谈吐话术,胆子大的也学那床上一百零八式。
这等数一数二的风月之所也并非准许客人为所欲为,倘若有客人提过分的要求,倌人是可以拒绝的,要来硬的,那青楼里养的护院就派上用场,再者出入此等场合的,大多为有头有脸之人,通常碍于身份,不会过于失态。
红朱漆门上悬一紫檀木匾额,上书“凤栖楼”三字,龙飞凤舞,进了门,只见紫檀为梁,金丝楠木为柱,细看方才发现那柱上竟刻有一孔雀,栩栩如生,好不气派。
刘仁义暗道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这里的倌人,各个都像那仙女一般,不知比怡春院那些个只知道催他快点完事儿的小娘皮们高了多少个台阶。
几位药铺掌柜领着刘仁义上了凤栖楼,更像是引了那刘姥姥进大观园,刘仁义心中暗自咂舌,好在一把年纪,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便强按住了内心的波澜。
几位掌柜各自落座之后,刘仁义便打开盛药的小盒,径直摆在桌上,供在座的各位传看。
他也不过多言语,一只手托着下巴,微眯着眼睛,看似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却在眼睛缝里暗自打量着倌人们的身段。
……
凤栖楼这般青楼的收入,也是讲究一个喙头;出多少银两便可与中意的倌人相见,再加多少银两倌人便可弹个琵琶唱唱曲,比那妓院庸俗的皮肉生意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但这见了面,那美人说要来壶涣州城最好的花雕不过分吧?
什么?不喝酒?那茶也行,茶是那十文钱一口袋还送个茶杯的货色,不打紧,叫那后院的厨房伙计撒点水——得了您嘞,这天刚亮便在那青玉山上采摘的上等茶叶,马不停蹄的给您送来,您看,还有露气。
上七八个菜也是最基本的吧,犹豫?那美人儿一双秋水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你。一个回合下来,那手便莫名其妙不听使唤的将那银票奉上了。
刘仁义端起那“上好茶”品了一口,口感有些怪异,暗叹这上等货就是不一样。
虽说喝不出甚么名堂,但是这气势不能输,竟也学起那些个人模狗样的公子哥,摇头晃脑的叹道:此茶清香甘醇,乃上上品也。
众人大赞刘兄识货。
“此物真是那三行草?”一位掌柜问道。
“今日在座有六位兄弟,想必各位也清楚,这药材,只有这一份。
至于谁能得这药,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然谁出的银子多便给了谁,况且我刘仁义大老远从通州赶来,还能拿个假物糊弄各位兄弟?
倘若最终得此药的兄弟不放心,大可先拿去治知府夫人的病,但要先立下欠条字据,签字画押,也劳烦在座各位兄弟作个证人,等知府夫人病愈之后,再付我刘某这点银钱也不妨。这样来,大家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