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面前之人说什么,又道:“我懂的,大当家教我武功,尽心尽力,待我不薄,可又怎么能不知道那些种种奇怪之处,我自小便不能随意下山,不能随意见寨外之人,可偏偏又望我夺刀王。”
“越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我越是要快刀斩乱麻,自己亲自找答案。”
世人皆道新帝仁慈,效仿先帝,仁爱天下,此时勤政殿内君臣相谈甚欢。
“御史台监察史晏临已到郯州,已经见过刺史梁冀让,不日便会传回消息,陛下明鉴,边境八州的确多年未曾料理,内里存在诸多问题,此次小晏大人前往,想必定不会令陛下失望。”
底下臣子奉承,百里崇只随意一点头:“边境之事绝不是一日能善结的,容清此去棘手的事情不少,朕担心他年纪尚小,初次办差…”他朝着殿下之人中望去,点了一个出来:“秦游之。”
“臣在。”
被点到之人正是随新帝出身潜邸的秦游之,此时官至大理寺少卿,众人见他气度不凡,剑眉入鬓,一双凤眼锐利,模样颇为清俊。
倒是记起了几分此人的出身,早年间澄江发过一场水灾,原本只要好好赈灾济贫,安顿好灾民,可谁知有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之徒,生生地把这场灾祸闹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先帝知晓后,颇为震怒,严惩涉事官员,从上至下凡是有牵扯的都没落下好下场,这秦游之之父便是当时涉事官员中的一个,谁能料想到当初为人清正的太子少傅竟有个贪污纳贿的女婿,先帝顾念其不知情,又思及师生之谊,流放之际,留了独苗,改随母姓,养在了外公秦少傅这儿。
秦游之如今不过二十六,便当了大理寺少卿,众人无不感慨当初一时落魄,因缘际会结识了尚在潜邸之中的新帝百里崇,如今一朝飞黄腾达,意气风发,回了当初的伤心地。
百里崇朝他点了点头,“容清不过刚及弱冠,虽是个少年英才,性格也稳当,可到底还小,朕怕他在那帮兵鲁子那儿吃了亏,到时候晏相非得找我算账不可,游之,你去,帮帮他。”
言罢,又笑着打趣,朝晏汝林说:“晏相可不要怪朕第一次派差事给容清,就不给他帮手啊,这不,朕把大理寺的人派过去,压压阵。”
晏汝林只跟着笑:“陛下爱惜犬子,自然是他的荣幸,这巡查八州之事派的突然,可毕竟事关边境,臣不得不将风吹草动都记在心上,此番让犬子去,也是全了我晏家一片忠心,臣心中感念陛下恩情。”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又将自己放得极低,众臣只见得陛下与晏相之间一来一去,不知这二人唱的什么戏,只敢笑着附和。
秦游之领命,“陛下放心,臣自当全心辅助小晏大人,不辜负陛下信任。”
又朝着晏相行了一礼,“晏大人也请放心。”
晏汝林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想自己辅政新帝,自潜邸便鼎力相助,如今陛下派人前往八州,不外乎是真的要帮容清,又或是不放心他,容清自小跟在小池殿下身边,而此时殿下又在郯州,陛下心中难免猜疑。
若不是儿子苦苦相求,自己如何能放他去郯州,都是孽缘,思及此,又是一阵叹气。
不过边境之事,一日不解决,一日是祸患。
众臣领命前去,新帝只留晏相一人谈心。
勤政殿内薰香袅袅,此时百里崇半靠在偏殿小几上,端着杯茶水,低头吹拂上头飘着的茶叶,等晏相走进,才道:“容清那孩子也是实诚,这么多年了,朕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偏他去得着急。”
晏汝林知他话中有话,只得到:“陛下之事,岂能懈怠,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百里崇点头,笑道:“朕第一次指派事情给他做,便又塞了个人过去,怕是伤了他的心啊。”
“陛下此话严重,容清年岁尚小,又是第一次独自去往边境,此事重大,秦少卿颇有才学,政见出众,在朝中无有不服的,陛下派他去相助,犬子应当感激不尽才是。”
至此,新帝才点点头,靠在小几边的半条胳膊酸的不像话,他放下茶水,坐了起来,点头示意屋下木椅:“晏相坐吧,与朕说说话。”
“若非边境起了动乱,邻国又广积兵马,朕也不急在这一时,可这事要平息不了,乱糟糟许多年的八州之地必有战祸,朕岂能坐视不管。”
晏汝林知他惦记谁,又不好明说,只道:“陛下放心,容清此去定探个明白,秦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更是给足了缘由,陛下心中所想之事,必然能成。”
百里崇没有言语,点了点头,半晌后又问他:“你说,他怪不怪朕?”
“若是知晓缘由,定不会怪陛下的。”
“那孩子若是回来,也是该知道朕一片苦心吧。”
晏汝林知晓此事要做成,里外都难,此次派容清去,明面上可以是为边境之事,暗里借着小池殿下打幌子,下面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为着公主,再派秦游之去,也只会是让人觉得晏相虽得宠,可新帝终究多疑。
明里暗里都是担忧边境战祸。
百里崇可比先帝要精明许多,每一步棋都算的好好的,便是输了,也有输了的好处。
正当他低头不语时,听见头顶有人说:“此事,全倚仗晏相了,朕的孩子是吃过苦的,当年若不是形式所迫,又怎会将他送去…送去当个…”
说到这里时像是不忍继续,面上浮起伤心之色,他走下来,握着晏汝林的手,全然没有了皇帝的姿态,仿佛只是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我知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只盼晏相能为我分担一二,能做到几分便是几分。”
帝王似是悲伤难以自抑,连自称都用做“我”,晏汝林忙扶着他的手,跪了下去。
“陛下放心,臣自是倾尽全力,保太子殿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