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大门,宋尔佳问:“阮祯,你电话号码没变吧?”
阮祯:“没有,但我的手机丢过一次,有些人的联系方式也没了。”
宋尔佳问:“噢,也没我的手机号码了,对吗?”
阮祯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输,我存。”
宋尔佳接过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给自己备注:小可爱。
阮祯拿回手机,看着备注里的那三个字,沉吟片刻,修改成:小醉猫。
早高峰路上堵,阮祯选择搭乘地铁去医院。
宋尔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阮祯:“学校没事吗?”
“没有呢,回去也是刷剧,本来打算和朋友去毕业旅游的,但……”
但阮祯重新回到了江州市,宋尔佳忽然就不想离开了。
原本毕业旅游的目的地是宁城。
“但什么?”
宋尔佳把锅推给朋友,脸不红心不跳撒谎:“但我那个朋友重色轻友,突然不想去了。”
阮祯嗯了一声,停下脚步,等宋尔佳跟上,两人并肩而行。
朝阳东升,城市街头车水马龙。
路过一家包子铺,宋尔佳深吸一口气,拉着阮祯停下,买了几个粉丝包。
付了钱,宋尔佳张嘴咬了一口热腾腾,咽下后,正要开口说些,忽然看见阮祯仰头盯着路边的一幢楼。
“怎么了?”宋尔佳问。
阮祯平静道:“5楼的走廊阳台,有个女生坐在那里。”
宋尔佳顺着阮祯的视线看去,隐约可见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坐在5楼阳台的窗户边缘上。
“她、她是不是想不开啊?”宋尔佳迟疑地掏出手机。
阮祯又看了三秒,当机立断道:“你报警,110、119、120,我上去看看。”
马路边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异样,路过时,仰头望向那个女孩,赶路的上班党、学生党,也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散步的、遛狗的大爷大妈们,三三两两聚拢过来,仰头盯着阳台,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
“那个女生好像要跳楼啊?”
“年纪轻轻的,遇到什么事啊,这么想不开?”
“跳下来活的了吗?”
“小娃娃,死都不怕,咋还怕活着呢?”
有大妈高声喊话:“小姑娘,不要想不开啊,有什么事情下来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这幢楼只有5层高,没有电梯,阮祯急匆匆跑上去,气喘吁吁,看着阳台边的那个女孩。
宋尔佳报了警,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物品,能暂时放在地上垫一垫,以防女孩突然坠落,能够缓冲一下。
路边包子铺的老板娘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热心道:“来来来,来几个人拉着被子四角,万一女娃娃掉下来,我们在下面接住。”
这冲击力道,掉下来,先不说能不能接住,就算接住了,扯被子人的胳膊,恐怕也会收到不小的冲击。
对于高层来说,垫被子做法几乎无效,还有极大的被砸伤风险,但这幢楼楼层不算特别高,可以赌一把。
宋尔佳原地踱步,急得一额头冷汗,电光火石间,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家床上用品店。
她冲过去,三言两语和店老板,说明缘由,店老板从收银柜探出身子,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回身冲自家店员道:“快快快!我们抱几床被子被垫出去!”
宋尔佳和他们一人抱着一床被子,来回飞奔,垫在地上,垫了厚厚的几层。
阮祯站在窗台一米远的地方,听那个女生和电话里的人交谈。
她工作中接触过不少轻生意向的患者,但现场劝解工作还是执业以来头一回遇到。
轻生分两类,冲动型,和非冲动型。
非冲动型的轻生,轻生者做出了坚决的决定,外表相对平静。
而窗台上的这位女生,红肿着双眼,对着电话里的人嘶吼:“是不是要我死你们才甘心?”
“是,我没用!你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
“好,我就死给你们看!”
女生呜咽着挂断了电话。
阮祯见她情绪激动,连忙靠近几步。
初步判断,是冲动型轻生行为。
“同学,你好,我是医院的医生,研究精神心理学的。”阮祯伸手递出一张纸巾,并展示自己的工作证,轻声和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专业性,“和父母闹矛盾了吗?下来和我聊一聊好吗?”
危机干预第一步,明确问题。
女生没有接纸巾,低着头,沉默地哭泣。
阮祯声线温和:“你看上去很年轻,好像还在念书,是附近的大学生吧?”
女生依旧没有开口。
轻生者在行动之前,多半会向外界释放不少信号,算是潜意识里的自救本能。
人们常常以为那些声称要自.杀的人不会真的轻生,只是博取同情,博取关注,尤其是冲动型的轻生行为,容易被忽视。
其实不尽然,生与死,有时只取决于一念之间。
而一个人在选择轻生时,内心面临着巨大的冲突和矛盾,此时如果有人倾听和陪伴,无异于溺水中抓住的一块浮木。
阮祯试图和她建立情感上的连接,继续温言道:“我以前也在大学城这边上学,就是前面不远的医科大学。我有个认识很多年的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她也是大学城这边的学生,现在在楼下,我想,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你这样的情况,我会希望她能和人聊一聊,这样她会好受很多。试着和我聊两分钟,就聊两分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