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信纸甩到桌上。
荀兰因愕然转头,正看见谢扶苏阴沉得快下滴水的表情。
“瞧你干的好事,一路上破绽百出,要不是我派人过去,还不知道要被人抓住什么样的马脚。”
“原来你回谢府,就是在做这个?”
谢扶苏步步紧逼,有意无意将荀兰因和信纸隔开。
心跳一时失了规律,荀兰因强自稳住动摇的神魂,瞥着信封淡淡道。
书信封口早被拆开,露出一截冷金笺,在莹莹灯火下泛出微末银光。家书是她写的,人也是她派去的,毫无可辩驳之处。只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隐晦提起童年时的一些趣事,掩去了自身名姓,不是至亲至信之人,不能看穿。
“那你在谢府里,就是在做这个?”
谢扶苏同样一句话堵了回去,明亮如夜星的眼中,不知是失望还是伤心。到底也是在外厮混了十年的人,这点小小的心绪很快就沉淀下去,谢扶苏调整了一阵表情,嘶声道:
“是别人的主意?”
谢扶苏此话一出,荀兰因就明白他一定是想歪了,顿时长舒一口气。
事情还有巨大的转圜余地,她这只假冒的“狐狸”,少不得要借裴侍郎这只“老虎”的威名来度过这一劫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荀兰因模棱两可道。
她在裴府待得不久,可也不算短,足够她看清父亲的前门生到底如何。
裴侍郎根本就没有丝毫为老师伸冤的意思,在那场朝廷风波里毫发无伤,甚至为了保全自身,还拖了不少人下水。
正好在此时,裴府里出了黄氏当堂摔死幼子的大事,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裴侍郎为此焦头烂额,家里吵得不可开交。联系当时朝堂动向,竟有些令人不敢深思。
她派人带着金银贿赂官差,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能带回来最好,不能带回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子打了水漂。
原因无它,实在是太缺人了。
若她还是那个首辅家的女儿,手底下得用的人不知多少,当然不必烦恼捞人的问题。只需要动动嘴皮,想要巴结她的人自然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但她现在不是。黄氏除了几个添乱的丫头,根本就没给她配齐该有的陪房,裴侍郎忙着上朝勾心斗角,根本没空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谢府又是人口复杂的深宅大院,几个丫头进来,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半点水花也溅不出来。
一旦动用谢府人手去做捞人的事,荀兰因敢肯定,她前脚发令,后脚就有人去告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江南雪下得都成了灾,几乎有滴水成冰的意思。
人生七十古来稀,朝中规定,年七十以上,七岁以下者可免死罪,活罪却不能免。押去岭南的全都是老人幼子,路上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就是天人两隔。
她久居相府,对官场上的操作一知半解,明白官府押送囚犯,通常只由一官和十数到数十个差役不等随行。这些都是品秩极低的官儿,领到的俸禄也少得可怜,故此千方百计地搂钱。
史上不乏有人开罪权贵,流放千里,被人半道截杀的经历。她此时却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反其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