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被谢扶苏半道截了回来。
“人带回来了吗,若是办不好,我对舅舅那边不好交代。”
荀兰因垂着眼,不肯看谢扶苏的脸色,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投奔舅舅没多久,也不知道舅舅有什么打算。只是府里的云行管家说,舅舅从前是荀相的门生弟子,正儿八经在荀相开馆收徒的时候拜过师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道尊严,有时老师过世,做弟子的甚至要为其披麻戴孝。
谢扶苏觉得自己猜出了几分裴侍郎的打算,虽说是天子龙颜震怒,下场清算,其实荀氏一门却真的没有足以株连九族的切实证据。
有的只有触怒小肚鸡肠的天子这一条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朝中百官都知荀氏无辜,却鲜少为此伸出援手,甚至连收敛安葬也是草草了事。裴侍郎身为弟子,虽说侥幸逃脱,心中怕是不好受,便暗中出手,想要保下荀氏残余。
不然就剩下那些老幼妇孺,一路缺衣少食,还没等到称作瘴疠之地的岭南,恐怕就病死在半道上了。
朝廷风云瞬息万变,没人愿意在这些注定一辈子在岭南度过的囚犯多花功夫。顺着裴侍郎的意思把人救了,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还能和朝中大佬搭上线。
比起那些垂垂老矣的阁老,裴侍郎正当盛年,可是朝中入驻内阁的热门人选。
谢扶苏脸上阴郁的表情顿时转晴:
“当然带出来了,你放心,我把人都安置在庄子上了,你要看,随时能过去看。”
荀兰因只觉整个人身上一轻,压在她肩上的大石,如今又少了一块。眼眶温热,珠泪欲流,侧身背对谢扶苏,不敢被他看见此时表情。
谢扶苏望着发妻窈窕背影,眉间疑惑一闪而逝,却又在心里摇头。
每人心中都有不可告人之处,只消她不对谢家不利,他也懒得管。就像他,不也瞒着顾氏,他是怎么救人的么?
世上从来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开口就要人放行,显然会激起对方警惕之心,若说要加以谋害,对方定然不会起疑。
差役痛痛快快收了钱,把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幼妇孺栓在雪地里,就浑身轻松地去喝酒。
他却不知,之后乘的座船早就被人不知不觉地掉了包,待到行至江心,便会“触礁翻船”。
这种朝中隐秘,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为好。
荀兰因拭去眼泪,红着眼睛走到桌前,拿起信封,轻轻抽出其中的信笺。
冷金笺上银光灿灿,朱红的格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耍诈?!”
荀兰因又惊又怒,却见谢扶苏脸上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
“就是耍你又如何?就算是裴侍郎吩咐,背着我做这些事,难道还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