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
鹧鸪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用冻僵的手指摸了摸袖笼里藏着的银票。
长春阁里的丫头都涉世未深,手段还稚嫩,压不住这些心思活络的小子。她跟了黄氏不短的时间,后宅里的狠辣手段也见过不少,又反水投诚,身上早有了污点,顾氏舍不得培养的丫头出来,就只好让她过来趟这趟浑水。
临行前顾氏将一盒子金银塞进手里,吩咐她带着银子去某处捞人。
鹧鸪本能觉得有些不妙。
盐商家的长房孙媳房里怎会缺少下人使唤,还要去牙行另行购买?就算买到了手里,也是遮遮掩掩不敢声张。
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出于这样的考量,一行人出府之后,就脱了在府里的锦衣,换上百姓的布衣装束,马不停蹄地往目的地赶。
“鹧鸪娘子,雪实在是太大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同行的小厮取下斗笠,用手掸去上面凝固的冰雪,还有些甚至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鹧鸪把脸一板,厉声呵斥道:
“都起来,前不着村后的,是想冻死在外面么?奶奶给足了银子让你们花用,还在这拖拖拉拉的,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人就在甜水村,再走两步就到了,到时候喝几碗酒,围着火炉烤火,不比在雪地里干坐着强?”
小厮们哀鸿遍野,就是不肯走,鹧鸪急得嘴里都要生出泡来。
大奶奶怕夜长梦多,定死了要她在七天里把人捞回来。路上耽搁的时间越多,差役就越走越远,难度也就越来越高。
“一群懒鬼……”鹧鸪低声嘟哝了一句,复又压着火气扬声道,“大奶奶临走前说了,你们要是走得快些,回去就有更多赏钱,要是走慢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不想挣钱那就坐着,有的是人想要。”
小厮们顿时又有了精神,陆陆续续从雪地里站起来,两眼发光的望向鹧鸪。
……
“这雪可真大啊,江南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说是在北边我还信些。”
越江感叹道,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就成了一片白雾。
江南地界一向温暖,冬天纵然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层残雪,如今这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的场景,却是十分罕见,可以说是反常了。
谢扶苏伸手握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里飞速融化,淡淡道:
“今年怕是要闹雪灾,回去让老姚老高把棚子搭起来,准备施粥。多收些流民进庄子,精壮的要,拖家带口的也要。还和往常一样,有一技之长的挑出来,不听管束的就赶出去。”
“这是当然,现在路上越来越不太平了,多收些人做家丁也是应该。”
越江抖了抖肩上越来越多的白雪,忽然想到自己跟着他一路飞奔的真正原因,不由偷偷窥看谢扶苏的脸色。
“您说大奶奶这是个什么意思?”
偷偷买人,又火急火燎地把人放出来,带着大笔金银往一处偏僻的村子赶,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要买地也不像,大奶奶前一阵大肆撒钱,盘下了几个庄子,都是物产丰饶的好地段。若说是要像文人雅士一般,修一座依山傍水的别业,这里也没什么山明水秀的好风光。
纯粹是一处穷地方而已。
“没什么意思。”
谢扶苏语气平平,一马当先地走到前面,只留下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