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之收了景玄泽的密旨,不过寥寥几行,方恒之却看了又看,蹙起眉头想了半晌。新帝的忌惮方恒之心底一清二楚,如今战事刚平,朝中不稳,若是径直硬拿周昌平兄弟二人,只怕周昌平兄弟在埠州培养的亲兵要奋起反抗,届时又是一场动荡。
方恒之正双手抱胸斜倚在定北关城头上发愁,周燕行笑意盈盈的端了一壶茶水走了过来。待行至方恒之面前,周燕行放下托盘,轻轻柔柔的倒了一杯清茶,双手捧着递到了方恒之的面前笑着到:“将军,天气炎热,用些茶水吧。”
照着往常方恒之定是丢下一句放着便罢,今日方恒之却略微愣了愣神,居然一反常态的伸手去接周燕行手中的青瓷杯,两厢交汇时,方恒之的指尖便不可避免的触及了周燕行那葱段般的芊芊玉指。周燕行心中一颤,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波光盈盈的双眸满是情意的深深凝视着方恒之俊朗的面容,方恒之抽出茶杯,垂下眼帘淡淡开口说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周燕行将手捂上朱唇,渐渐湿了眼眶。
羌国五皇子本是舍不得将那名唤吴馨的青州女子献给父皇,毕竟这女子不仅容貌出类拔萃,身段婀娜多姿,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在一众掳来的女子中如鹤立鸡群,十分出挑,床上的那股子媚劲相较自己那群花了大心思搜罗来的美艳侍妾也是不逞多让。可抵不住这吴姓小娘子整夜吹着枕边风,让本就满腹野心的五皇子更是蠢蠢欲动,终是寻了个机会将吴馨送上了龙床。
吴馨果然不负众望,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俨然已将羌国老皇帝迷得七荤八素,若不是身份卑贱,封个妃位也不无可能。不过尽管如此,就仗着老皇帝在吴馨殿中歇息的次数,已无人敢小觑了这名墨国女子,宫中下人遇着吴馨更是点头哈腰,尽显卑微之姿。
时常进宫的离王景玄南难免会时不时的偶遇这皇外祖身边的新宠,初次相见时不由得略略有些诧异,那吴美人却做出一副根本不相识的模样来。景玄南自是也懒得相认,心中却默默的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已是花甲之年的羌国老皇帝一日趁着酒劲,醉眼惺忪的斜睨着景玄南笑到:“听吴美人说起,你那离王妃不过是你养在墨国的外室,只是姿容上佳,又精通药理,这才被你留在了身边。不过如今你好歹贵为亲王,那般的身份如何配得起你?还是待朕重新替你选名王妃,择日为你完婚。正好朕近来身子不适,那女子就送进宫来伺候朕罢。”
景玄南提起唇角淡淡一笑,自是应承了下来。
吴美人慵懒的斜倚在湖心亭中的软榻上,秀丽的脸上媚态越来越浓,浓得景玄南几乎都要识不出来,这竟是曾经一度的枕边人。吴美人斜斜的睨了一眼缓步而来的离王,微微翘起如朱砂一般鲜红的丹唇,柔若无骨的手腕轻轻一挥,宫人们会意,眼观鼻鼻观心的迅速退了出去。景玄南负着手行至吴美人身前,一掀衣袍在吴美人对面施施然的坐了下去,那温润清雅的模样看得吴美人心中又爱又恨。
“王妃,好久不见。”景玄南开口风轻云淡,易安馨心底却是一阵惊涛骇浪。易安馨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情绪,藏在袖袍下的十指深深掐入掌心,连掌心渗出了血丝也浑然不觉。易安馨只觉得有满腹的话想质问出声,如今此人近在咫尺之时,却反而开不了口,终是化作一声冷笑,微露贝齿冷声到:“王爷何时将王妃送进宫里?我还等着与我那好姐姐一并伺候皇上呢,想来日后在这深宫之中定不会孤寂了。”
景玄南似笑非笑的盯着易安馨直瞧,直至易安馨不自在的蹙起了一双秀眉,面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景玄南才忽然将身子贴了过去,伸手挑起了易安馨的下颚,双唇几乎快触及了易安馨的面颊。易安馨猛地滞了呼吸,那伪装出来的镇定一瞬间裂开了来,大睁着眸子死死的盯住了景玄南深邃沉寂的双目,眼底爱恨交织。
易安馨身子颤抖个不停,嘴里反复呢喃着:“为何抛下我?为何抛下我?为何只带了她?为何只带了她?”
景玄南一双薄唇轻轻的拂过易安馨的耳畔,那姿态缱绻缠绵,嗓音温柔似水,却如利刃一般直直的插入了易安馨的心脏。易安馨面色煞白,死死咬住的下唇不知不觉间已有血珠渗了出来。
景玄南只是缓缓说了四个字:“因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