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行送出去的书信早有人接了军令悄悄扣了下来,待方恒之查阅之后,才让人又照着原样封好,送去了埠州。方恒之随即又书信一封,飞鸽传书交到了许守邺的手上,许守邺细细一读,神色越发凝重。
埠州刺史周昌平收了周燕行的书信,开头不过是些寻常的问候罢了,末了才将漓王妃珠钗一事稍稍提了两句,要周昌平彻查那珠钗的来路。周昌平觉得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遣了人交待了下去,周昌进却白了面色,双腿都有些哆嗦。
周昌进左思右想,着实想不起来那珠钗是否是与易安馨在城中行苟且之事时遗落下的,若是被人拾了去,难保方恒之会借着这条线索寻到当日见过自己与易安馨之人,到时便说不清楚了。周昌进越想越怕,赶紧又将前后经过细细梳理了一遍,反复琢磨究竟还有哪些蛛丝马迹可寻的,务必得清楚个干净。
周昌进在埠州城内做出一副四处巡视的模样,在当日买船的那户人家前面驻足看了半晌,心里隐隐起了杀心。盘算了一番,周昌进又出了城,寻到正在陨江上游巡视的那几人,热情的邀约几人次日喝些小酒,以犒劳几人多年尽忠职守的苦劳。几人自是受宠若惊的应了,周昌进冷冷一笑,这才转身回了城里。
许守邺悄无声息的跟了一路,将周昌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待到后来,许守邺眉头越锁越深,尽力按捺住心底想寻了周昌进问个清楚的冲动,赶紧回城将其一言一行详详尽尽的写入信中,绑在信鸽腿上,带回了定北关。
等入了夜,那卖船人家的屋子莫名燃起了大火,邻里街坊只当是寻常走水,赶紧齐心协力将大火扑灭,幸得屋中并无人居住,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也未另行报官,只待主人家回来后再做商议。周昌进次日左等右等,也未等到有人报官失火死人之事,不由得诧异万分,颇为懊恼自己上夜因心中恐慌走得太急,未将情形查探清楚,不知那家人是否已被救了下来。
周昌进咬咬牙,暗自琢磨着先将这头处理了来,于是按照约定带了几坛子烈酒出了城,与那几人寻了个江岸边上席地而坐,推杯问盏,好不热闹。周昌进不住的劝酒,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几人自是不敢推脱,抱着那烈酒喝了个酣快淋漓,不多时,已是酒劲上头,身子开始东倒西歪。周昌进阴森森的提了提嘴角,继续劝着几人往嘴里灌酒,直到几人都软趴趴的躺倒在了地上,周昌进才拍一拍手站起身来,嘴里冷哼了一声。
醉酒之人身子如铅一般沉,幸亏几人距离江岸不过一步之遥,周昌进只稍稍费了些力,便将几人陆陆续续的推下了河堤,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的身子迅速沉入了陨江。岸上酒坛酒盏,一片狼藉,周昌进将自己用过的那只杯子揣入怀中,便急匆匆的返回了埠州,日后若是查探起死因时,也可说那几人是醉酒失足,不甚跌入江中丢了性命。
周昌进觉得安心不少,赶紧回信一封,送至周燕行手上,信中不过寥寥数字,诸事已了,无须担忧。周燕行收了信,心里却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周燕行按捺下莫名的惧意,用烛火将那信烧了个干干净净,却未能发现信的封口处有二次蜡封的痕迹。
新帝景玄泽收了方恒之的密折,刚要批个准字,新提拔的宁公公急急的奔了进来,肃着面色附在景玄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景玄泽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出了城,赶至城外行宫里,太上皇此时躺在床上已是面如金纸,眼看着有驾鹤西去之势。
景玄泽红着眼眶跪在太上皇身边轻唤了两声,太上皇听出了景玄泽的声音,混浊茫然的双目又恢复了一丝清明,缓缓将视线聚在了自己这风华正茂的第二子脸上,欣慰的扬了扬唇角。太上皇眼神锐利的将屋内环视了一圈,沙哑着声音下令众人出去,独留景玄泽一人与自己单独相处。太上皇看似精神回转,众人皆心知肚明,只怕这是回光返照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姜皇后,虽做出一副哀痛不已的模样,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太上皇出城养病,偏偏要将自己带在身边贴身伺候,姜皇后早有些不耐,这服侍之事做得颇为敷衍,满心盼着太上皇快些西去,自己好返回宫中,重掌大局。景玄泽满面悲痛的推门缓步走了出来,瞥一眼守在门外一脸期盼的姜皇后,神色冷了冷,这才哑着嗓音沉声宣到:“父皇驾崩了。”
门前顿时哀嚎声一片,姜皇后以帕掩面双肩抽搐个不停,却是连泪水都懒得掉几颗下来,自己的亲生儿子已是黄袍加身,着实没什么可忌惮的。
待国丧一过,姜皇后趾高气昂的使唤着宫人将行宫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即刻搬回皇宫去。景玄泽站在殿内沉着脸厉声制止了,姜皇后蹙起秀眉诧异到:“泽儿,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要母后一直孤孤零零的待在行宫内?这行宫简陋得很,你父皇又在这里……母后呆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