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之不愿返回皇城受赏,执意要镇守定北关,墨国新皇景玄泽没辙,只得叹息一声,随他去了。周燕行包袱一收,跟着方恒之去了定北关驻守,随侍方恒之左右。方恒之赶了几次,周燕行怎的也不肯回去,久而久之,方恒之也懒得再多加搭理,任由周燕行折腾。
孟广几次三番的寻了方恒之喝酒,酒过三巡总会劝上一句:“逝者已逝,你好歹也珍惜珍惜眼前人,想必方夫人不会怪你。”方恒之只是淡淡的提了提唇角,并不曾多言半句。孟广知晓方恒之心底始终放不下那清丽佳人,不由得悠悠一叹,这一根筋的倔驴真是可惜了周姑娘的一腔情意。周燕行倒是不慌不忙,将方恒之的贴身之事打理得妥妥贴贴。没了许清莞,周燕行便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再硬的心肠,也能滴水穿石。
新帝刚刚登基,并未急着处置有过之人,凡事以安抚稳定为主。周昌平兄弟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想来头上这顶乌纱帽应是保得住了。更有周燕行在定北关缠着方恒之,周昌进觉得越发的安心,只要迫害许清莞一事不被知晓,这一篇就算是翻过去了。
欣儿临盆在即,方恒之念及与易安然的情谊,特意告了假赶回青州探视。周燕行也想一并跟去,方恒之拉下脸来斥到:“你执意从军,军营中只要莫乱了规矩,我也不多管你。但青州一行是我个人私事,与你并无半点关系,你跟在我身边成何体统?”
周燕行登时一噎,红了眼眶哽咽到:“便是冷若寒冰,也该暖化了罢?方将军你这心肠实在是硬如铁石,究竟要我如何行事,才靠得近你?”
方恒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胸膛,目光越过周燕行飘得很远,嘴里淡淡回到:“我的夫人只有一位,除此之外,再无二人。”
“她已经死了!她死了!莫非我一个大活人,还越不过一个死人不成!”周燕行涨红了双颊,不甘的大叫出声,那一字字一句句如利刀一般,深深的扎在了方恒之的心上。方恒之面色一白,心底顿时痛如刀绞,胸腔里除了咚咚咚的心跳声,便空空荡荡,再无一物。方恒之垂眸掩下满腔的苦楚,浑身上下的冷意喷薄而出,再开口时那冰冷刺骨的语气让周燕行心里一寒。
“她始终就在这里。”方恒之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任谁也替代不了。你做得再多,也是徒劳。”说罢,方恒之拂袖转身离去,丢下周燕行独自一人,立在风中静静垂泪。
欣儿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方恒之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只觉得这眉眼还未长开的孩儿越看越是亲切。显王景玄曦有些看不过眼,出声调侃到:“方将军,想要儿子自个儿生个便是,抱着别人家的儿子不撒手是个什么意思?”方恒之淡淡一笑,也不作答。景玄曦猛然想起许清莞遇难时腹中已有一条生命,顿觉失言,心中懊恼不已。
广亲王的几个旧部也将方恒之围在中间,把那怀中闭着眼沉睡不醒的婴儿看了又看。黄宪越看越觉得心生疑惑,蹙起眉头诧异到:“这孩儿怎的生得跟易七公子幼时如出一辙?究竟生父是谁?”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赶紧探头望去,也觉得婴儿的眉眼细细看来,的确像极了易安然。
一群大男人顿时激动不已,一时间也顾不得了礼数周全,纷纷跑到欣儿的床前想要问个明白。方恒之紧紧搂着婴儿,隔着纱幔紧张的出声问到:“这孩儿莫不是安然的?”那纱幔后还有些虚弱的女子沉吟了一番,才柔声答到:“我也不甚确定,不过算着日子应是夫君的……”
一众广亲王旧部闻言登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渗出了点点泪花。
再过了二十余日,那婴儿越长越是清秀俊俏,眉眼生得与易安然并无二致,只需一眼便能确定这孩儿与广亲王府脱不了干系。方恒之喜将那孩儿唤作易小七,众人也觉得顺口,便小七小七的喊开了来。景玄泽一纸圣意送到青州,将广亲王府交还于欣儿母子,欣儿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只待易小七长大成人,便承袭广亲王的爵位。
欣儿出了月子,带着襁褓中的孩儿在广亲王府众人的坟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将那满腹的心酸与苦涩宣泄了个淋漓尽致。欣儿指着王府众人的坟头,对着怀中的婴孩一一介绍了一番,待行至易安然坟前,欣儿含着眼泪,轻轻摇了摇睡得正酣的易小七柔声到:“小七,这是你爹。”易小七只是懵懂无知的砸吧砸吧了嘴,头一偏,又甜甜的睡了过去。不过终有一日,这孩儿会明白广亲王府的荣耀与责任,将那重担一力挑起,重现广亲王府往昔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