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平日里就是个喜怒无常且杀伐果决的人。上到朝中大臣、下到东宫众人,没人不怕他。
除了盛纾。
见这些人跪了一地,慕容澈心里猛地一跳,回京途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再度包裹了他。
他没再看那些人,疾步往昭阳殿奔去。
盛纾不喜欢人多,昭阳殿伺候的人也少,而这会儿他们都跪在殿中,呜咽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玉竹最先看到慕容澈,见他回来了,玉竹不顾仪态地痛哭起来:“太子殿下,公主,公主她去了。”
也不知是连日疾驰太过疲累还是其他缘故,慕容澈身形一晃,步伐不稳地往床榻走去。
他奉皇帝的命出京办事,一去近二十来日,没想到再回来时,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慕容澈看着床榻上那个已经瘦得有些变样的人,心口突然闷痛不已。
他离京时盛纾便生病了,可那时她还是脸颊饱满、朱唇嫣红,绝不是如今的形销骨立、脸唇俱白之像。
在外办事时,慕容澈恰好遇上平日里神出鬼没的神医段臻。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生病的盛纾,便不顾段臻的反对,硬是把他带回了京。
可是……
慕容澈想起他离京那日,盛纾送他到东宫门口,巧笑嫣兮地让他早些回京。
可如今他回来了,她却已经无法起身迎他。
慕容澈的手有些发抖,他想去探一探盛纾的鼻息,可手伸到半道,却又倏地收了回去。
跪着的众人见他又冲了出去,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半晌,一宫婢颤着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如此宠爱侧妃,会不会以咱们服侍不力为由,命咱们,咱们……”
宫婢的话没说完,可其他人都懂了。
她说的是,太子会不会命他们给萧侧妃陪葬?
平日里慕容澈对盛纾的宠爱,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慕容澈本就不是个宽厚的人,没准一气之下真的会命他们陪葬。
这般想着,众人顿时抖如筛糠。
没一会儿,慕容澈又回来了。
他走得很急,被他拽着的段臻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段臻有心抱怨几句,可每每侧头看到慕容澈那冷如寒冰、像是死了爹娘的脸时,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可不敢惹明显在暴怒边缘的慕容澈。
慕容澈连拉带拽,把段臻扔到盛纾床榻边,冷声道:“给她看病。”
段臻揉了揉手腕,腹诽了几句,然后转头看向床榻上的盛纾。
见盛纾双眼紧闭、胸膛已经没了起伏,明显是已经没气息了。
“殿下,她已经没气息了。”
慕容澈不为所动,只是盯着盛纾,重复了一遍:“给她看病。”
段臻:……
在慕容澈看似平静但随时要暴怒的气势下,段臻只得替盛纾搭脉。
几息功夫过后,段臻站了起来,看着紧抿薄唇的慕容澈,说:“殿下,她确实已经去了。”
慕容澈负在身后的手骤然收紧,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正当段臻以为他要发火时,却看到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东宫兵荒马乱。
死了一个侧妃不算什么,哪怕这侧妃是太子的宠妾。
但太子要是出事了,那就是大事。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在皇帝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来了东宫。
不过有段臻在,这些太医也没了用武之地。
段臻和慕容澈是旧识,皇帝也知道他医术超群,见他在此,心也放下了大半。
“守诚啊,太子如何了?”
段臻的手还搭在慕容澈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
他本来以为慕容澈是怒急攻心吐的血,休养两天就好了。可经他诊治,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沉吟半晌,段臻起身回话:“禀陛下,太子殿下是中了蛊了。”
“什么?!谁这么大胆,竟敢害太子?!”
皇帝一声怒吼,成功地把慕容澈给吵醒了。
皇帝看了慕容澈一眼,又问段臻中的是什么蛊,有没有解法。
“从殿下方才吐出的血来看,如果我没猜错,殿下中的是情丝蛊。”
皇帝追问:“何为情丝蛊?”
段臻道:“情丝蛊一公一母,分别种在男女的体内,若两人对彼此动情,平时看不出什么,可一旦其中一人去世,另一人便会遭蛊虫噬心。解法也不是没有,需要的是去世那人的心头血。”
话到此处,包括皇帝在内的人都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盛纾身故的消息,看来正是因为她去了,慕容澈才会出事。
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澈一怔,动情?
他对盛纾动了情?
皇帝才不管慕容澈动情不动情,他只知道他的太子有救了。
“那还等什么?快去取萧氏的心头血来。”
皇帝命令一出,刚才没有抢到功的太医们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抬腿便要去昭阳殿。
刚未行至殿门,却被突如其来、插在门框上的匕首给吓得阻拦了去路。
“不准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