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社是通往县城石子路,一侧是连绵的燕子山,另一侧是绿油油的稻田。沿着这条路往县城方向走百来米有一个小山坳,山坳尽头有小路直通山神庙。
当年破四旧,红小兵把供奉的山神像砸个稀巴烂,本来香火鼎盛的山神庙就此败落。
青石小径已经被杂草浸占,又湿又滑,马红梅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两边树木参天,把小径围了个密不透风,没走几步衣服就湿透了。
好不容易来到颓败的山神庙前,她早已精疲力尽。
马红梅撑着膝盖喘匀气息,拉平衣角收拾好仪表才跨上台阶。推开倾倒的庙门,对着空荡荡的佛台,虔诚的双手合十。
以前她不信佛,但重生后,她敬畏一切鬼神。
“山神爷爷,求您保佑我今生一切顺遂。”
祷告完毕,她按照记忆找到那个位于佛台背后的老鼠洞。翻开伪装用的碎砖块,土黄色的油纸出现在她眼前。
油纸包边,一双黄豆大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她。
是山鼠。
大概是她目光温和充满善意,山鼠看了两眼就退回来洞里。显然,这是它的地盘。
马红梅到不觉得害怕,动物比人可爱多了,至少不会背后捅刀子。
把伪装原样放回,这钱她现在还不敢拿。
拿回家藏哪是个问题,家里就那么点地方,根本藏不住东西。
存银行?
呵,她突然去存一大笔钱,没走出银行就会被抓。
现在只能等蒋三刀被抓,她才能安全的挖出这笔钱然后远走高飞。
不急,快了。
走到半道,马红梅的心还在半空中飘着。逃跑三要素已经凑齐,顺利到她难以想像。直到一截树枝扫过脸颊,火辣辣的疼让她突然之间冷静下来。
猛的想起自己有疏忽大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山神庙里人迹罕至,她进去之后没有隐藏行迹,留下一个个脚印,这不明摆着告诉蒋三刀他的钱被人截胡了吗?
要知道,蒋三刀是以诡计多端出名的,说不定他会时不时过来检查。面对这样的敌人,怎样小心都不过分。
刚才那根树枝,肯定是山神爷爷在提醒她。
马红梅双手合十四下拜拜,“多谢山神爷爷,等我有了出息,一定给您重塑金身。”
树叶无风自动,仿佛在点头。
折几支柳条,马红梅重回山神庙,清理掉所有痕迹,又把庙门半阖恢复原样,这才放心下山。
回到马家,家里静悄悄的。
马红梅松了口气,不用和白眼狼们面对面,对她是种解脱。她侧头闻了闻肩膀,一股汗味,还是先烧水洗澡吧。
洗完澡,她坐在床沿用干毛巾擦头发,顺便编造离家的理由。
还没理出个头绪,就听到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随后是奶奶尖利嘹亮的哭嚎:“天杀的,哪个王八蛋打我乖孙,老婆子要找他拼命!”
马文龙被人打了?
真是山神爷爷保佑。
马红梅朝山神庙方向作了个揖,伏在被子上笑了个天昏地暗。笑够了,她拍拍自己的脸,这才“愁眉苦脸”的走出房间。
看热闹去。
马青云家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好事的村民甚至爬上了围墙。
马红梅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就看到堂屋中央摆着一张门板,马文龙两条腿呈扭曲状还满身鲜血,生死不知。
真是老天有眼。
马红梅强压下嘴角的笑,转头看向门板旁边,大伯母一口气上不来昏倒在地,四个妹妹围着掉眼泪。奶奶牛翠花拄着拐杖,大声的骂骂咧咧。
而富态的大伯一把抓着个小伙子,正在询问情况,见到马红梅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怀好意的问道:“红梅,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文龙和你一起出门,你好好的,他怎么就躺着回来了?”
一听大儿子的话,牛翠花当即勃然大怒,抡着拐杖就要打马红梅,“千刀万剐的赔钱货,怎么受伤的不是你。文龙是我们马家的独苗苗,受伤了你赔的起吗?”
如今的马红梅可不肯乖乖挨打,她腰一拧就退到院子里,当着全村乡亲的面抹起眼泪,“奶,大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太过分了。我是和马文龙一起去的街上,但他遇到同学后我们就分开了,谁知道是不是他得罪了人?”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干瘪老太,一个是青春年少的美少女,乡亲们的心不自觉就偏了。包括送人回来的小伙。
眼见着女孩美目含泪,却又倔强的不肯掉下来,他的心已经偏到了太平洋,于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讲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了,是马文龙惹是生非当街调戏……咳咳,被人家男人发现一顿暴打。”
“不信你们到公社问问去,现场看到的不要太多。”本来他还想替马文龙遮掩几分,现在完全顾不得了。
“哈哈哈”,围观的人群爆出笑声。
“原来马文龙这小子是个色胚。”
“好的不学,到学人家偷婆娘,活该挨打。”
“换我,也往死里打。”
“马青云,你教的好儿子。”
马青云脸上的肥肉一阵抽搐,他没想到儿子这么……蠢笨如猪。额头的汗一滴滴冒出来,他有些难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