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病了。
姜窈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紫宸宫的软榻上,看着闲书消磨时间。
春闱在即,前朝也忙碌起来,她不上朝,奸臣也没空来紫宸宫拿捏她是以两人已有半月多未见。
“奴婢还听说,是前日散朝,丞相大人倒在了去御书房的路上。”冬苓正边拿着花瓶摆弄腊梅边说着。
姜窈翻书的手顿住,没来由的想起半月前奸臣从这里离开时,烫人的身子,以及烧红的耳朵,心想莫不是那日的病未好全,她问,“可晓得是何症状?”
冬苓说,“说是积劳成疾。”末了又道,“听闻病发之前就有了迹象,不过丞相大人强撑着每日上朝,处理国事,这才彻底病下了。”
姜窈听着,心道若不是他手起刀落杀了姜氏子女,把持朝政,她还真要以为这人是忠君爱国的良臣呢。
病成这般模样还要上朝,当真是心怀天下。
不过姜窈倒是突然发现,这奸相似乎不准备杀她,但不能掉以轻心,需得继续努力,争取在奸臣篡位造反那天,主动退位好让奸臣看她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允她出宫,安度余生。
想到此处,她突然福至心灵——奸臣病了,眼下正是她表现的好时机呀。
当真是瞌睡送枕头——求之不得。
裴晏清不点头,她也离不开紫宸宫,是以她放下书,吩咐冬苓去寻李英德,让他跑一趟相府代为传话。
等待的功夫,又让御膳房备上了滋补参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在这东风来得及时,不过半个时辰,李英德已经来回了话,“还请陛下移驾承天门,相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半柱香后,姜窈坐上了相府的马车。
马车前后左右,是骑马跟着的相府侍卫。
就连那车夫,手边一把长剑,显然是有点身手的,冬苓与那车夫对了一眼顿时吓得缩在了她跟前。
姜窈强装淡定,安抚般拍了拍冬苓的手,随即挺直腰杆,试图拿出点真龙之气镇镇场子,一路辗转,终于到了相府,她装不住了。
在裴晏清这条狂妄蛟龙面前,她哪里还敢摆出帝王的气势。
相府管事早就得了消息,在相府门前等着。
她是私访,不能暴露了身份,诸礼免去,管事恭敬地迎着她进门。
进去之后迈入一道长廊,姜窈默默看了几眼,这偌大的相府洒扫除草进出的奴仆都是男子。
待又进了一处花园,依旧没有女子,想来传言非虚,这奸臣确实不近女色到连府内都没有女人。
可她忽然想起了那名唤作云襄貌美女子。
云襄是他的心上人,既然回来京城,应当住在相府才是。
但这相府上下又一副没有女主人的模样。
她不禁心生好奇,又见一板一眼的管事,最终选择不开口,又觉得没必要去想,没准这奸臣金屋藏娇,不许外人瞧见呢。
思绪间,便到了一处阁楼前,不过这栋楼阁位于湖心,一条实木桥连接至岸边,往上又是一道楼梯,直抵二楼楼阁。
湖水潋滟,春风漾起几道涟漪,岸边栽着柳树,正冒着翠绿的新芽。
管事笑着弯身,“陛下,请吧。”
姜窈取过冬苓手中的食盒,提起裙摆上了楼。
湖上的风有点凉,姜窈站在门前,湖风卷过,披风内的肩缩了两下,突然地有点紧张,许是太怕这奸臣了,她抬了几次手都没敲上去,一时心生退意,转身欲走,屋里男人出了声,“陛下,进来罢。”
姜窈眼观鼻鼻观心,推门进去。
地上铺着软毯,屋内烧着暖炉,而多日未见的男人坐在书案后,月白交领里衣外披了一件墨色长袍,长发束的随意,余下一片散在衣袍上,看着慵懒而随性,他垂眸批阅奏折,并未抬头看她一眼。
姜窈暗自啧啧两声,心想这奸臣虽贪权恋势了些,但不得不承认在心系天下百姓处理朝政上比她那个父皇用心多了,不说带病上朝,这病在府内,还不忘批阅奏折,如此殚精竭虑,难怪会病倒呢。
她放下食盒,想起此行目的,遂恭敬关切道,“朕听闻爱卿病的厉害,实在担忧,便从御膳房带了参汤过来,爱卿趁热喝,补补身子。”说着又去打开食盒,将那碗汤盅取出来,捧在手里往他眼前递。
裴晏清没有抬头,眼尾余光却扫过她的手,落在黑色的瓷碗上,格外的白嫩细腻,那双手一点点靠近,最终停在他手边。
他这才顺着小女帝纤白的手往上抬着目光……她身上还裹着红色的厚绒披风,衬得那张脸愈发的娇嫩白皙,清透的皮肤又渗着一抹淡淡粉色,犹如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惹眼的紧。
他不动声色挪开眼,望着那碗汤,似是陷入沉思。
李英德先前来禀报此事时,他没有犹豫便松了口。
这段时日实在饱受折磨——旁人只道他这如山倒海般的病是过度操劳所致,只有他知道其中真正原因,那日从紫宸宫离开后,快马回到相府,他在冷水里泡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体内那股火彻底压下去。
于是第二日便当真发了热,他没放在心上,依旧上朝进出御书房,而唯独不踏入紫宸宫一步,那样子的失控有些过火,若是再见到小女帝他还真怕自己忍不住化身野兽将她一身娇/软皮肉吃得干干净净。
只是事情并未有所转圜,身体冷静下来,思绪却冷静不了,他辗转反侧,夜夜难眠,双眼合上就会浮现小女帝浅浅笑着的脸,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她含羞带怯地唤自己——
爱卿,哥哥。
一声声,一字字,一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