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此刻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是伸出小手飞快在脸上胡乱一抹,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药碗,皱着脸咬着牙把汤药磨磨蹭蹭地喝完了。
喝完后硬是强忍着嘴里的苦涩一伸手把碗又递了回去。
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该有的骨气还是有的,只是毕竟如今失了忆,心里又对燕裴有些惧怕,手刚伸出去她便后悔了,但又不想被看了笑话,于是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就这么举着。
看着面前的空碗,燕裴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若不是小姑娘目光躲闪不敢看他,他还真以为才一会不见胆子就大了呢。
眼瞧着端碗的小胳膊隐隐发抖,檀姑无奈睨了眼燕裴,一边接过碗一边拿出绣帕为她擦拭着泪水和嘴边的药渍,嘴里安哄道:“别怕,裴哥儿也是为你好,你看,刚刚我哄了半天你才喝了两口,裴哥儿一来你自己端着碗就把药喝完了,是不是?”
原本因为喝药和受冷脸念枝还觉得委屈,可听到檀姑这么一说,神色突然一顿,随即吸了吸鼻子。
说起来,念枝虽出身高贵,但并不是骄纵蛮横之人。
她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檀姑的话,唔.......好像是这样?如果他不来的话,这药她都没打算喝完。
所以他是在关心她吗?枝枝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想,即便是觉得燕裴凶巴巴的,心里那点委屈也渐渐消散了,趁着檀姑转身去放药碗,她悄悄抬头,本想趁人不注意偷偷看一眼,没想到一抬眼就跌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里。
说是来看檀姑,可自打踏进这间屋子里,燕裴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床上的人,眼下冷不丁四目相对,小姑娘刚委屈过的双眸此刻分外清澈,甚至燕裴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缩影,不过很快就见她杏目微睁,脸上一副被抓包的惊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抿着唇迅速埋下了头。
活脱脱一个受了惊的小白兔。
燕裴见状,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一样,刚刚进门时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突然一扫而空。
因着转身去放了药碗,所以檀姑也没瞧见这一幕,等回身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念枝,温声:“府中不常备有蜜饯,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明日我去给你买一些,这样你每日喝药时吃些蜜饯嘴巴里就不苦了。”
念枝如今哪儿还记得自己想吃什么,不过徐三爷在京中开了不少铺子,其中就有蜜饯铺,因为这层缘故,她从小就喜欢吃桃脯还有梅花蜜,所以听到檀姑这么问,张口便道:“桃脯和梅花蜜。”
“哎呦,那你可有口福了,城北的八珍阁是我们朗州最出名的蜜饯铺子,你说的桃脯和梅花蜜正是他们的招牌,明儿我就给你买去。”
燕裴对这些并不关注,但眼下听檀姑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他们初到朗州时,就听闻八珍阁是朗州最出名的铺子,听说老板还是盛京人,除了朗州,江南其余地方也都有铺子,当然最主要的是店里蜜饯种类多,味道好,而且除了蜜饯还有各类糕点,因此深受各府小姐夫人的喜爱追捧。
换句话说这八珍阁卖的都是有钱的主儿。
思此,燕裴唇角微抿,眼神带有几分探究的落在了念枝身上。
呵,开口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如果不是因为失忆了他还以为她是故意的。
眼瞧着他面色不善,檀姑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她如今既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那裴哥儿你就为她重新取个名吧?”
他起?他能起什么名字?
念枝闻言动了动耳朵,旋即抬眸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可那双澄净明亮眼尾又带有一点红的桃花眼里明显又有几分不相信。
她年纪小又没什么城府,自然心思全都显现在脸上了。
不过,即便是看出了她的质疑,燕裴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人是他看在檀姑的面子上才救的,所以起名跟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想也没想地就拒绝:“檀姑,我是因为您才让她进府的,既如此,这名字还是您来取最为合适。”
话落就见小姑娘面色微僵,随后目光暗淡。
燕裴见状并未在意,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听到檀姑又道:“她是你让冬青救上来的,你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既如此,你来取名最合适了。”
说着还递给他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说“小姑娘年幼又在病中,哪儿经得起你这么吓唬,取个好听的名字哄哄她,她就开心了。”
燕裴对檀姑一向敬重有加,眼下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绝。
早在回府后檀姑便给念枝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彼时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有些大的绣着缠枝暗纹的雪色中衣,虽还在病中却却衬得她愈发娇小可人。
当燕裴视线不经意瞥到中衣上的花纹时,目光不由一顿。
曾经,有个人也喜欢这个花样,尽管她有很多华丽别致的衣服,有的布料甚至还是宫里送来的贡品,可偏偏最常穿的最喜欢穿的却是缠枝花样。
那时他年幼,每每追问时女人总是满眼笑意又毫不矜持地指着自己说:“因为芳枝映美人啊。”
芳枝映美人。
“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