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确定他那时喜不喜欢。
沈星河给如今的妖魔机会,也曾给过他很多机会。他们上辈子在一起的十年里,沈星河对他的纵容要远远大于压制。
也就是因为被纵容的次数太多,他这个邪魔歪道的尊主才会在活了百来年后,又像是活回去一般跟沈星河这个小辈置气,扬言要烧了他手里所有的书。
那个时候沈星河看他的目光是有些惊奇的,像是在疑惑堂堂顾九思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一不下/药,二不设局,竟然想到这种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报复的主意。
顾九思当时是被气昏了头,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可改口似乎更丢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就那么硬着头皮进了沈星河的书房,当真随手点了一本。
好巧不巧地,被他点着的那本就是静心经。
顾九思到现在都能想起来沈星河看到那本书烧着后的模样,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烧得只剩灰烬,然后不易察觉地轻笑了一声。
他跟沈星河纠葛了两三年,化劫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就是在那一天,顾九思才恍惚意识到沈星河果真有一副极好的皮相。
慕星辰很少听顾九思提起别人的事,心想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还是追问了下去,“那个人被烧了很重要的书以后,又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呢?”,顾九思将肉串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事后又塞回他手里,“他本来就不喜欢那本书,把它拿在手里也从来不仔细看。若不是他有时候做旁的事时需要他不想看的东西做掩护,他碰都不会碰它。被我烧了,正合他的意。”
慕星辰还想追问,顾九思反倒先发制人,“你方才跟旁边的人聊半天,聊出什么东西了吗?”
“那当然了”,慕星辰一说到这就来劲,“我听他们说,他们这次来九天炼不是为了灵宝。道门盛典开始前,十大宗派坐下来商讨了道门日后应该走的道路。”
“他们都觉得门派各自为战不是长久之道,道门有沈仙尊,妖魔这边同样有……”,慕星辰看了他一眼,顾九思知道他的意思。
“你过来的时候我就下了禁制,他们不会知道我们到底在说什么,继续说。”
慕星辰松了口气,“他们说沈仙尊道术在爹爹您之上,可道门其他人的力量总体上都是远远弱于妖魔的。与其指望沈仙尊一个,不如让道门年轻一辈多历练历练,见见世面。就算提升不了多少修为,也不能稀里糊涂就死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道门能排得上名的年轻一辈都进入了九天炼,各派都派出了修为高的长老从旁协助。”
“当然了”,慕星辰挠了挠头,“九天炼到底是世间凶险性排名第二的秘境,一次进来这么多人,要想让他们平平安安出去,沈仙尊是一定要来的。”
顾九思看见慕星辰皱着眉,似乎有些纠结,于是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慕星辰往沈星河的方向看了几眼,“我就是没想通沈仙尊怎么会答应的。他成神刚失败没多久,这事也不是说起来这么轻松,他完全可以不答应的。”
顾九思倒是不想懂,他叹了口气,“沈星河不来,道门也会让其他人来。可只有他来了,道门中的人才不会死在九天炼里。”
“更何况,沈星河比起做道门之首,更喜欢当一个能教导弟子成长的师长。”
顾九思说完有些无奈地想,沈星河总是为别人着想胜过为他自己着想。若不是如此,他也找不到借口偷摸跟在他的身旁。
可这到底不能算什么好事。
幸好等他阻止沈星河进无尽渊以后,就没旁的事能再影响沈星河,不然他还真放不下心去死。
他们两人的谈话随着篝火的熄灭而消散,所有人都因沈星河下的禁制悄无声息又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沈星河将手上那本从来没仔细翻过的静心经收了起来,起身走到了顾九思的身旁。
他想起顾九思方才说他更喜欢当个师长,到底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总比我想的要更了解我,可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从不知我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