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大怒,直接说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刻大喝,让家丁出来了。
旋即一愣,但她随即想到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怕?难不成还让她屈打成招?
那县太爷一声令下,七八个家丁一齐上去,原本蓝沐秋还游刃有余,毕竟她前世也是练过的。可奈何人数太多,她动作中一个轮空,家丁就找到了这个机会,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被两人抓住了手臂,动弹不得,然后被踹了一脚,重心不稳倒下了。趁着这个空当,几个家丁一哄而上,你一拳我一脚的,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县太爷问她答不答应,她只用手抱住了头来减弱伤害,一言不发。她心想怎样都不能答应,那发明是两个人共同发明的,她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怎能有愧于他人呢?
待家丁都打的累了,骨节发红,疲于再打,她仍不肯认输。
这使县太爷更加愤怒,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屈打成招对她行不通,县太爷立刻叫了几个人出去打听她的身世背景。
过了一会儿,县太爷装模作样地喊着:“好哇,前几年的时候,正赶上武家的女儿战死沙场,儿子也逃婚去了,不知所踪,国家有难,但你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勾勾搭搭,一起在破庙住了好几晚?如此正大光明的白日宣淫,按照我国法律,可是要挨二十鞭的!”
“……哦。”
县太爷:“……”哦你大爷!
看到她如此淡定,他倒是不淡定了,几乎要咆哮出来,但随机一个家丁谄媚地小声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他又露出了奸诈的嘴脸来,道:
“你怎样倒是不要紧。可你的夫郎呢?据我所知,你的夫郎十五岁将自己卖为小倌,就接了客,甚至在白天也不停歇。可是按照我国法律,未到十六岁就和人做了这事,除非自愿,可是要以□□无耻的罪名扒光了衣服,然后游街示众的。”
这是什么狗屁法律!少男被迫出卖自己而赚钱,这竟然不是整个社会的责任,还要羞辱被害人?
她怒了,可是她却想到,他倒是的确年少时就接了客,她似乎也听他含糊地说起过,这是犯了法条的,只不过大家都这样,也就没人会真的举报。
听到了这些,她沉默了。
不说他真的有罪,纵使没有——其实每个人无论好坏,只要搞文字狱那一套,那么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能揪出来点错儿处的。
特别是云念初,他的脾性一定从前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在那小倌馆之地,光是县太爷动动嘴皮子,想要派人刻意污蔑他,传播他的谣言,都能让他没脸活下去。
那县太爷见她不反驳了,似是快被说服,于是说道:“得啦,我给你六两,凑个整数,吉利呢。”
县太爷从屋子里小箱子取出了六两银子,强硬地放进云念初肿胀而疼痛的手里,语气近乎威胁地道:“记住,从此之后,这个发明与你无关了。”
“嗯。”她的脸色极度难看,但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还是答应了。
站起来,她眼冒金星,喉咙间满是血腥味,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这个大门,听到了身后众家丁的奚落笑声,她只觉恶心的想吐。
霎时,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让她想起了前世受过的种种嘲笑。
纵使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长大了以后遇见的都是比较善良的人,可她还是忘怀不了。
妈的!她想起了那句人尽皆知的名言: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如果她能回来,她定要将这人千刀万剐!
一秒也不想在这府邸再呆,她只觉得真是晦气,于是赶忙出了门,揉着手臂,架起牛车就往回赶。
真是人逢灾事心情差,就连天公也不做美,来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此刻却下起了小雨。
她见状,赶紧脱下衣服勉强给牛的脑袋披上了。这年代牛是比人值钱的,因为牛犁地比人还快。
听着雨水淅沥沥的响声,见那水波溅到地上,激起一个又一个散落开来的波纹,她不由得想到了家里。
忙着种田发明,她还没有仔细修缮过那屋子呢,大概那屋子会漏雨吧,他一定会难受的,而且还会担心她。
一想到家里的那位,她就一阵发愁,心里堵得慌。
这发明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本来她俩是期盼着能够用这个作为敲门砖加入一方势力,然后混口饭吃呢,结果梦想又破灭了。这六两说多不多,说少还真的挺不少了。
可她总觉得对不起云念初,那人每天辛辛苦苦给她织布,盼着给她做件新衣裳,盼她能有个好活计生存,就连喝面旮瘩汤都不肯喝稠一点儿的,都要留给她喝。
她这样,还有什么脸见他呢?
她做发明时被同村人嘲笑,她忍了;她被小斯认做乞丐,她忍了;她被县太爷威逼利诱,她忍了。可是想到云念初,她却忍不住下去了,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前生。
那时她们家生活贫寒,但是母亲却从来不吝啬对她的吃喝,只一心让她读书就好。她那时考砸了,就觉得没脸面对母亲。
她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和少年时候的感觉一样。急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却发现被愚弄了,一无所获。
就着雨水,她烦躁的捋了下湿透的青丝。
前世她对不起母亲,因为母亲的身份,她一生从未释怀。而今生,她难不成又要对不起像母亲一样的云念初吗?
而就在村与县以及隔壁另一个县的三叉路口上,因为她着急往回赶,又沉浸在情绪中,只慌乱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心想自己真是睹物思人,只觉马车上的人和云念初真像。
而云念初却早就注意到了她。为了使她别看见他,他就连忙扑在了那牛车夫的后背上,装作是她的夫郎,依偎了过去。
果然他逃过一劫。可是他又心里担心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蓝沐秋脸上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与痛苦。
难道是发明的不好吗?他咬了咬嘴唇,心里疑惑,不由得为她担心了起来。
可是不该啊,那西洋镜那么好,这小县里人才又不多,估计没人能做的更好。可为什么她回来的那么早?可纵使这发明好,以县令的关系网,大概会找个做个更好的,应该还犯不上抢她的东西吧?
毕竟县令那人老奸巨猾,没有把握的事情,就绝不做,如果县令真的决心要抢功劳,她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要逃。他仍记得他的爹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他娘亲的小侍所诬陷,说他勾引了女人,从那以后,他和爹爹才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近的,他必须要帮死去的爹爹翻案;远的,他希望可以有所作为,改变法理条文,给众多男子一个活路。后者也是爹爹一直想让他做的事。
凭什么,仅靠一张嘴,就可以判了一个人对错与否呢?凭什么,男子就该生来低贱吗?
他在心里嘶吼着,完全没注意到那牛车夫驾车行驶到了偏远的道路,然后停了下来,正笑的一脸奸邪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