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珍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双目无神看着远方。 旁边唐元一样端着小板凳,一脸肃然看着远方。看了没一会儿,他觉得这儿还没里面烧火好玩,又跑去和江乐烧火去了。 这地方没什么人敢来,一时间很是安静。 远远听到了车轮滚滚声,周珍微微抬起自己的脑袋,就看到远处过来的马车。这马车十分精简,一看就不适合长途跋涉。 马车口坐着一个年轻的下仆,他将车停在了周珍面前,友善询问:“请问江决曹在么?” 周珍起身,脸上带着一点局促:“在。只是现在进去不太方便,师傅她……” 车里头,袁毅探出了脑袋,朝着周珍微微一笑:“在下宁县知县袁毅,麻烦小公子通报一声?” 周珍看到了人,愣在了当场。 日光在这人的身上造成了一点点晕眩。那睫毛长得恍若小刷,轻颤一下,便能惹人失神。京城第一美男子原来是长这样的么? 原本年轻清秀的下仆站在那儿,一个对比就变得毫无存在感。 “小公子?”袁毅又叫了一声。 周珍拔腿就往里面,留下仓促一句:“我知道了,稍等一下。” 江乐还在和唐元,你扔一木柴,我扔一木柴,搭配得十分默契。 周珍飞快冲了进来,对着自家师傅就喊:“师傅,袁大人来拜见你了!” “袁大人?宁县袁毅?”江乐抬起头看向周珍,“我在煮脑袋离不开啊,他乐意进来?” 周珍卡壳,她鼻翼间全是那股肉腥气,胃里吐了个干净,还是想去再吐一会儿。 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 看一下冒着汗红着脸探出来的师傅,再对比外头那美如兰花绽开的男子,周珍犹豫卡壳:“那我去问一声?” 江乐低头瞅瞅自己状态,一副受到了刺激没法见人的姿态,闭眼别开脑袋:“问直白点,否则人当着我的面吐出来,我不要面子的?” 周珍:“……” 倒是谁不要面子? 周珍得了话跑回门口,她见着了从车上下来的袁毅,行了礼:“师傅正在处理脑袋,一时间走不开。里面味道颇重,袁大人可要现在进去?” 她被自己师傅这么一打岔,现在半点没了刚才被美□□惑的样子,对面前的男子满心都是同情怜悯。 袁毅来前就收到了消息:“嗯,这案子回头判起来,我也要参与的。” 周珍深深带着同情看向袁毅,侧身:“我带大人进去。” 三人进了门,周珍便将人带向了厨房。 味道自然是越靠近越浓重。 周珍强撑着自己习惯那股味道,却意外发现身边袁毅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兰香。 跟着袁毅一同前来的下仆被袁毅拦住:“你到外面去候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下仆应下后,忙朝着屋外走。 周珍瞥见看那人健步如飞,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心里头忽然有点生气。 生那人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这有什么好逃的?师傅是为了破案啊! 那下仆分明便是受不了这味道,被袁大人看了出来。袁大人怕人等下失态,便让人先出去。 可她自己见了现场闻着那味道,失态好几回…… 周珍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就生自己的气。她板着小脸,挺直腰板,走进了厨房:“师傅,我带袁大人来了。” 江乐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袁毅。 袁毅对着江乐笑了下,拱手:“见过江决曹。” 江乐起身,学着袁毅的姿势:“见过袁大人。” 知县的品级不低,江乐见了袁毅要先行礼才正常。 旁边唐元抬头,看了看两边,跟着起来行了礼。行好礼,他重新坐下,继续兴奋放起了柴火。 空气里味道依旧恶臭难闻,而袁毅表情没有丝毫的不正常。江乐饶有趣味看着袁毅:“我这儿正式的公文出来还要等到三天后。袁大人现在可算是来得太早了。” 袁毅并不在意,淡笑着看着江乐:“成主记的格目完全按照江决曹的意思书写,交到我这儿便已经算是敲定了。回头若是有误差,再补充一份公文的就好。” 头上的伤口多大记录在案,不过是由什么武器还没有敲定。 “成主记对我太有信心了。”江乐失笑。她也没想到成主记在她去煮脑袋之后,转头自己便带了人去寻找可能存在现场的第三人了。 “江决曹真是年少有才。”袁毅看了一眼锅子的方向,笑着将话题微微调转,“袁某没想到这才成年没多久,就要被后辈赶超了。” 实不相瞒,江乐最喜欢这种商业互吹。 她相当满意接受了这话,顺带回夸一句:“可是袁大人长得好看啊!” 袁毅:“……” 袁毅一时间笑容卡在那儿,竟是不知道回什么更适合。 旁边周珍听了这话,顿时笑了出来。 江乐见周珍慢慢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心中可满意:“我这徒弟一见袁大人,现在都能在我这厨房坚持下来了。” 袁毅向来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的,可这会儿都不知道江乐到底是调侃还是真的那么认为的。他将视线转移到旁边周珍身上。 周珍听了后,忙给自己辩解:“才不是。我是自己适应了!再说了,死了都是骨头,他还不是黄金比例!” 袁毅:“……” 周珍嘴太快,僵硬了:“……” 江乐:“……”其实说得很有道理?唐元身上各部位的骨头比例确实比袁毅长得要好,从……骨骼模型角度来说。 袁毅细想了想,递了个台阶:“朱颜白骨皆是虚妄,话没有错。” 随便一句话都能引申到这个高度,江乐心里默默给袁毅戳了标签——学识渊博、心思深沉。 美人切开来都是黑的。 她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在唐元之前正大光明抢先放了一根木柴:“袁大人现在来找我,是觉得我那哪里写得有问题么?” “没有。我只是好奇江决曹要如何断定有第三个人在现场的。”他又禁不住看了一眼那锅子。 江乐并不避讳,和袁毅直言:“不知道袁大人见过刀伤么?一个人用右手伤人,和用左手伤人,刀伤的痕迹是不同的。痕迹都是起手重,收手轻。” 袁毅点头。 江乐继续讲解:“左右手都有区别,更何况从前面伤人和从背后伤人呢?人能够在脑袋上砸出的伤口位置会有不同。站立情况和倒地情况又两说。站立时,如果凶手比陈岗高,那伤口会居于头中央一些,如果和他差不多高,或者比他矮一下,就会居于头前部。” 袁毅早脑内设想了几个凶案现场的可能性,认可点了头。 江乐尽量讲得浅显,这会儿又指出了一个疑点。 这个疑点是她先前并没有说过的:“另外,劈柴的斧头为什么不放在屋外?屋内没有地方会需要斧头的。” 可惜这个年代并没有指纹鉴定,就连血迹检验的试剂和紫光灯都没有。 袁毅提出一个猜想:“或许是为了避雨,下雨后斧头容易生锈。” “最近都是晴天。”江乐笑笑,“这个我就是随口一问,保不准还有第四个人?” 袁毅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笑。 “等伤口痕迹检验出来,剪刀的伤口一对照就能知道是不是有新的工具了。一个快要病死的人,故意拿三种工具杀人,这太麻烦了,不符合实际可能的情况。”江乐摇摇头。 虽然有点麻烦,也很难闻。 袁毅同意点头:“劳烦江决曹。” 江乐见袁毅对她的话同意,反倒是问袁毅,想要套一点消息:“袁大人对这个第三人有什么想法么?” 袁毅轻叹一声:“一个男人最想护着的,必然是他的家眷。” 江乐挑眉:“有道理。” 如果说陈岗逼向了那位家眷,牛旭林奋起杀人便很有可能。 “这胡氏我会专门去找一趟。”袁毅和江乐说了一声,“这两日听说她病得有些厉害,我会带着大夫上门看看,送点好药的。” 江乐点脑袋。 袁毅和江乐这么讲了讲,便就此打算先告辞了。 周珍再重新将袁毅送了出去。 袁毅走出门的路上,双眼因为阳光刺眼微微眯细了一下。他不经意问了周珍一句:“小公子身上是什么香味?不常见。” 周珍愣了下:“我么?” 袁毅轻笑:“是,在厨房里显得格外明显。有股淡香,很好闻。” 周珍送着袁毅到了门口,微微仰头看着袁毅:“驱蚊的香囊,我自己调的。” 袁毅听了之后点头,夸赞了一句:“很厉害。” 周珍觉得这话里好像哪里不对,带起了一点警惕,看向袁毅:“美色对我没用的哦!” 袁毅:“……” 旁边等着袁毅出来的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