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是家贼难防。 曾阮气势汹汹地撂倒了那个瘦高个,就听卫东青不可置信地喊了声:“严胜!” 回过神的几个把企图再次逃跑的严胜给绑了,然后狗鼻子附体的李慕白在他的行军床下找到了棉被裹着的那尊肉身立佛。 小云同志崩溃了,这些天大家都是同住一个板房,想着日日夜夜睡在她下铺下边的兄弟竟然是具千年老shi,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站长求求你!我错了!我有苦衷的!” 立佛找到,又有人实名背锅,卫东青迫不及待地叫来警察,什么苦衷不苦衷的压根不想听。 第二天刚蒙蒙亮,警笛声此起彼伏,严胜被带走。人民好战友们担心立佛再次被盗,自告奋勇地四人围守,直到送往目的地。 曾阮这才有机会看清楚那尊肉身立佛。 千年了,哪怕再大的风浪,背后有多少勾心斗角风起云涌,它都表情安详,双目轻合地立在那里。淡然,恬适,风轻云淡。 曾阮扯了下自己。 “怎么,不想要这脸皮?” 她放手搓了把:“在它面前,我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贪财的样子挺丑的。” 李慕白惊悚:“这就看破红尘了?” “不,”曾阮潇洒转身:“红尘恋我。” 立佛被送走,又闹了这么一出,李慕白却没有挑摊子。卫东青心底愧疚,每次见他都点头哈腰,恨不得掏出自己的赤子之心。 “慕白啊,你们下一步准备去做什么?要有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啊,要人咱出人,要东西我们出东西!” 李慕白这会坐在吉普车顶,背靠车顶收纳箱,一脸悠闲握着遥控手柄。风从沙丘那边吹来,慵懒的额发,似乎工作也能带来闲适惬意。 “这事儿还没完呢,走什么?” 曾阮仰头看那四个圆翅膀转个不停的小东西,一脸好奇。 卫东青不明所以:“地下我探测过,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啊。这木头柱子也没有图腾和人为处理,研究的价值真不大。” 李慕白扯了下嘴角。 无人机瞬间在空中打了个圈,李慕白示意曾阮:“上来。” 曾阮后蹦抱胸:“我不。” 男人扯笑:“上来,给你看个杰作。” 曾阮快速爬了上去,踮起脚尖眺望。 “……让你看屏幕。”男人嫌弃地指腿边的笔记本。 李慕白操纵无人机飞的更高了点,194根柱子成了沙漠里的小黑点。 在沙丘和黄土戈壁中,小圆点凑成了一幅图。 曾阮揉了把眼睛,惊呼:“外星人!” 麦草圈,石柱林,自然界里奇怪又带着规律的图案,不都说的外星人的杰作吗? 外星不外星倒不知道,等航拍的图片打印出来后,大家都发出“啊”的惊呼。 好像…… 很整齐啊,像圆又不是圆,层层叠叠但黑点前后左右都保持着有规律的距离。但一口气要说出个什么,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这!”卫东青拿着照片,老花镜找出来对着看了很久,喃喃:“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李慕白把照片打印出来对着盯,吃饭的时候也在盯。 而后吃到一半扔了筷子,找来一叠A4的白纸,关上车门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到这一刻,卫东青是实心眼地自叹不如。 大伙坐成一桌,他叹了口气:“之前是我太狭隘了,现在的年轻人懂得利用新东西,确实比我们强出很多倍。” “考古虽然是回溯历史,但也要与时俱进。” 众人点头。 曾阮想抓鸡腿,老张嗯哼一声,快速把鸡腿夹到缺了人的碗里。 “你都吃了三只了,两只鸡只有四条腿,剩下的留给你哥哥,他都没怎么吃东西。” 得,地位决定一切。 孙一翔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满足感。 “老白曾说,考古需要立足大局,放眼整体。若两只眼睛只盯得到挖的那一点,只能探索点表皮。” 曾阮不信:“他能说出这么鸡汤的话?” 被识破的孙一翔低咳。 “我包装了的。” 李慕白掀嘴皮训的原话,差点让他羞愧得剖腹自尽。 等大家聊完,车门开了,正主带着一叠写了很多东西的纸出来。 “孙一翔。” 孙一翔忙跑过去。 “按照我的顺序给每个木桩编号,之前测量的大概高度不算,我需要每一根精准的高度。精准的意思你懂吗?” 孙一翔点头又摇头。 李慕白一抖白纸,气场十足:“我要毫厘不差。” 工作站的人瞬间打了鸡血,5个人加上他们3个,8人分工进行。 当太阳越来越高,晒得人口干舌燥。曾阮人小动作却很麻利,勾头很快把自己这一处丈量完了。 她是第一个跑到李慕白那里邀功的,顺带嘴贱好奇,“这柱子有玄机吗?” 一句话又换来活干,李慕白让她在表格里挨着登记编号和对应的高度。 曾阮受不了,大喊资本家。而资本家坐在阴凉处,浑身干净又清爽,戴着墨镜阴笑:“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处不止是个传播佛教的基点。” “它会成为数学家研究的天堂和新的未解之谜。” 李慕白说完就观察曾阮的反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但曾阮似乎愣了下,而后把电脑一推。 “我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没挖呢,搞半天是这些乌七八糟的,数学是我仇人,我发誓过永世不再见它,我不能没原则!” 李慕白一口水喷了出来,低咳拧紧瓶盖。 “一边玩去。” 数字他自己低头录。 因为李慕白要求的数据要精准到毫厘,大家都马虎不得,测量了又测量。等数据收集完整,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了。 一群人把李慕白围在中间,男人展开图纸。 “多米诺骨牌玩过吗?” 老的摇头,年轻的点头,曾阮这次站了老派。 修长的手指落在一处,“如果将1号桩推向2号,根据大家丈量的高度来看,倒至194号是完全可行。” 李慕白表情淡定,声音平稳,与周围莫名亢奋的人完全不同,这让曾阮听着听着不自觉去看他。 逆着光,男人浑身像笼着一层光晕,最后说完那自信的一笑,差点闪花了她的眼。 而后就是建模。 因为临时驻站点没这个条件,又不能去把那些屹立千年的柱子给推了来证明猜想。孙一翔联系了宁川大学借他们的实验室一用,校方爽快答应。 这是曾阮第一次进大学。 梧桐树在夏季枝繁叶茂,将道路顶上的阳光遮得差不多。恰好是新生开学的阶段,到处都能听见拉行李箱的声响。 因为人多,李慕白把车速放得很慢,按下窗户感受清风。 车里,的孙一翔在看大腿,外边,小美眉们在看队长,互饱眼福。 “年轻就是好哇,那个慕白的妹妹,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或许是没人说话,卫东青想说两句调节气氛,却没想到成了尬聊。 曾阮收回看球场的目光:“哦,我没读书了。” 卫东青反应慢半拍:“那是毕业了?看着好小。” “我没——” 李慕白把车停在外边:“你们先下,我找停车位。” 曾阮缩头就想下去,被男人喊住:“你留下。” 她却溜得比谁都快。 数学系所在的楼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院长又把他们带到了山上老学区去。 “两个土木工程的学生自告奋勇,花了三天时间做了套1比5的模型,因为面积太大,放小操场那呢。” 因为新校区建立,大多数学院已经搬过去了。老学区这边只留了土木和信息工程两个学院。 曾阮以为操场上只有他们几个,没想到过去就看见了几百个黑压压的人头,紧张到怂炸了。 “这这这都是来看我们的?!” 院长笑眯眯:“社科院考古队的人难得来一次,咱学校也有考古专业,孩子们积极得很呢。” 李慕白司空见惯,眯眼看着每一根白色的柱子,“做工不错。” 曾阮土怂土怂地跑到他身边踮脚咬耳朵:“万一没倒完,多丢人啊。” “只是推理验证,没倒完说明之前的猜想是错的。错了就错了,大惊小怪什么?” 李慕白嘲笑她不遗余力。 曾阮咬着下唇,缺牙那块黑洞洞的。 “那没成功,到时候可别说我是你这边的人,我脸可精贵了。” 李慕白给了她一巴掌:“去。” “去哪?” “既然小脸精贵,推第一根柱子的事,你去做。” “不不不,我不。” 李慕白冷笑:“牙要吗?” “第一根是哪根?” 其实曾阮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一处特别的,当她踏进去的瞬间,原本闹嚷嚷的操场瞬间安静。 卫东青嘶嘶抽气:“慕白,你怎么不去啊?你妹妹知道怎么推吗?她知道往哪推吗?——呀呀呀!你快喊啊她竟然就下手了!” 曾阮那小巴掌拍得利落,他还没喊完,柱子已经开始倒了,人跟兔子似的跑出了那个怪阵圈。 噼里啪啦,摧枯拉朽,大伙伸长脖子发出“哦”“嚄”“呀”的惊叹。 到中间有一段,有一根晃得特别慢的时候,工作站的人坐不住,曾阮的掌心都出了一层汗。 肩膀一暖,李慕白把她勾过来,俯身调.戏:“就这点出息?” 曾阮眼睛发直:“李慕白,你就这么有自信?” “对,我对自己说出口的东西,都非常有自信。” 明明是一句很狂放的话,曾阮却找不到反驳的点。她盯着那双漂亮得犯规的双眼看,有那么一瞬,感觉快被蛊惑了。 这家伙是真有自信的资本。 果不其然,当除了中心一柱没倒之外,所有的木柱子全部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学生发出赞叹的欢呼,紧接着有人喊:“莲花!” “天呐,是一朵莲花!” 曾阮看着李慕白的眼,心底砰砰跳。她猛地推开他,一口气跑上了观众席,再一口气爬到了最顶上。 而后就震撼了。 莲花。 真的是一朵莲花。 外边是一圈圆,四根柱子为一片纤长的花瓣,静静摊开在了操场的中心。 而在莲花正中央,那根屹立不倒柱子的下边,正是那尊肉身立佛静静站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