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张小涟脸涨得通红。
“我有个医生朋友,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拧断对方的头。”敬池随手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在薄亮的水果刀上,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你猜我们是不是同理。”
张小涟错愕地看着苹果被咬的地方,眼泪唰地一下从双眼里流了出来,哽咽道:“对、对不起……”
“可别,跟我们道歉做什么。”敬池说着站起来,磁软的声音无端透着冷漠,“自己做的孽,你该去给你朋友道歉。”
张小涟瞳孔猛地一缩,嗓音从喉间艰难地挤出来:“什、什么?”
敬池说:“你在害怕?”
“没……没有。”
“还是你觉得你朋友会回来找你?”
张小涟的脸刷的一下失去了血色。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敬池说,视线飞快扫过她的印堂,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缝中挤了进来,被隔绝的病房仿若在这一瞬间回到了阳世。
临走前胡泱多看了几眼张小涟,看见她正僵硬地对着墙角,脖子上青筋暴起,暴突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艰难地向他们挪了挪眼珠,张着嘴想要呼救,却什么都没喊出来。
胡泱看了眼墙角。
——那里什么都没有。
“死的人原本应该是张小涟。”胡泱跟在敬池身后揣测着说,带着不确定的自我怀疑,看向慢吞吞拖着脚步的敬池,问:“你看出来了?”
结果敬池一脸惊诧地回过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胡泱尽量忽略敬池语气中的讽意:“那她怎么这样了?”
“吓吓而已。”敬池说,嘴角牵起讽刺的弧度,“人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
楚慧按照他的嘱咐一一规避了危险,却唯独收不到张小涟的消息。消息发不出去,说明那天晚上她和张小涟当中必须得死一个人。
但张小涟也快了。
她们都得死。
胡泱沉默了几秒,才嘀咕说:“我又不是人。”
“她印堂黑得都快滴水了。”敬池边说边进电梯,里面的鬼见到他们哇的一下就遁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胡泱是天师,自然也看出来了。
“晚上我去地府一趟,生死簿上有她俩生平,我去看看。”敬池很快就做了决定,对胡泱说:“你看着况鹤,别让他又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盯上了。”
胡泱:“……”
“你这话说得,”胡泱面容古怪,“你怎么会认为你家除了你养的东西,还有不长眼的东西往上面撞?”
敬池家周围被布下了好几层阵法,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要是其他未经允许就闯入的鬼而言,那里就是一个大型的硫酸池。
一进去就自动被当成养分,最后连渣都不剩。
胡泱:“还有你上次闯鬼门关,还把人家大判官打成重伤,他们还会允许你进去,还会答应帮忙?”
“为什么不会?”敬池理直气壮地说,“上次我可没动手。”动手的是他前夫,又不是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胡泱吃惊:“你他妈还真有理了啊?”
“我就看看,崔珏没有那么小气!……应该。”敬池补充说,半晌才叹了口气,“算了,今晚会有一趟通往地府的高铁,我坐高铁去。”
“还有高铁?!”胡泱来了点兴趣:“好家伙,这什么时候通的?”
他倒是知道都市的某些传说,比如半夜时会有一辆从地府来的末班车,接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位鬼差无法顾及到的鬼魂。
若是活人上去,被发现了别说命了,恐怕连尸体都被撕得粉碎。
很久以前胡泱还没离职的时候就经常见着它,没想到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带上我,我也要去!” 胡泱哪还呆得住,偏要跟着敬池一块儿去,说:“快让我这个土豹子长长见识!”
敬池:“你没坐过动车?”
胡泱激动地搓着手:“阳界的动车哪有阴间的新鲜啊!”
敬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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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二点,敬池和胡泱出现在某个站台。
这里没有活人,只有一堆接着一堆的鬼。敬池和胡泱两人混在半透明的灵魂中,脸被帽子和口罩挡得严实。
况鹤被他们一整天都关在家里,不允许跟出来。这个人太邪了,带上他说不准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胡泱鼻息被严严实实地挡住,抻长了脖子看着前面那些鬼怎么操作上车。
——前面的鬼伸出手给鬼乘务员看,鬼乘务员仔细看完才放他们上去。
那是什么?
敬池拍了拍前面那位鬼兄弟,压低声音问:“怎么上车?”
敬池这下要死不活的,这鬼愣是没看出他是个活人,心说这鬼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一边大方地伸出手,说:“凭这个。第一次坐吧大兄弟?没事,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敬池低眼,看见这只鬼苍白的手背上虚虚浮着一行字:准假,三日归。
敬池又跟他唠嗑了几句,道了句谢。
轮到敬池和胡泱的时候,鬼乘务员面前伸过来一只漂亮细长的手,麻木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