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妙妙道:“这是前些日子送来的新茶,三月初才摘下,我吃着不错,另包了一份,叫人送去了京城,等你回去以后一样得吃。”
曲映悬撇起嘴角:“那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曲妙妙怼道,“一道送来的两罐,岂会有我的好,你的不好的道理。”
曲映悬眼睑稍抬,抿紧了唇,一双眸子直愣愣盯着她道:“味道不一样。”
“胡说。”曲妙妙斜他一眼。
想起绿橘洲草木蓊郁,又起身叫宝妆,让她把年节时候,晋宁送来的一盒伽楠香给拿来。
曲映悬戏谑:“那么好的香,等我使惯了,回去可不愿用旁的了。”
曲妙妙扭头看他,道:“那就只能叫你姐夫使银子去买,咱家有去西南的商队,还供不起你看书使的这点子熏香冰片不成?”
提起崔永昌,曲映悬多嘴一句问道:“姐夫真去探病?”
方才曲妙妙开口前,指甲攥着帕子,偷摸着绞了好一会儿。
他打眼过去,就知道她要扯谎。
曲妙妙睖他一记,犟起鼻子道:“哄我婆婆呢。是那冯家少爷喜欢的一个戏子没了,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来喊你姐夫出去吃酒。我怕那会儿提及这些讨嫌,才改口说是探病。”
崔永昌性子放纵,任达不拘。
早上还欢欢喜喜地说要亲自出城去接小舅子,听到吃酒,才又改了主意。
好在,曲妙妙也没指着他给娘家添什么脸面,曲映悬是自己人,亦不争竞这些。
曲映悬听了一愣,先是砸了咂嘴,半天没憋出话来。
“姐夫可真是个自在性子。”曲映悬道。
曲妙妙讽笑:“可不是自在么。”
她恐弟弟心生担忧,又往好处去讲:“阖府没指着他出来应差,有什么大小事宜,我婆婆也是喊我去说,更不需我日日点卯,守在伺候,我这日子,可不比他自在?”
言外之意便是,崔永昌虽不省事,好在婆母偏疼,她也学了掌家的本事。
这是别人的家事,即便是亲姐弟,曲映悬也不好指点评论。
他想了一下,又道:“我看得出来,侯夫人是真的疼爱阿姐。”
寻常人家,媳妇进门,没个三年五载的在婆母跟前孝敬,必是不能摸到内府的中馈。
更何况,那辛氏不光让阿姐学着主持中馈,还教着让她接手家中的生意。
亲生女儿,也未必如此了。
遽然,他语气调转,“只是,姐夫行径荒诞,阿姐可有受苦?”
曲妙妙弹了他个‘鸭梨’,嗤道:“小孩子家家的,休要胡说。”
姐弟两个在点春堂用了午饭,香芸过来禀话,说是绿橘洲那边已经安置妥当。
曲妙妙领着曲映悬逛了府宅,又领他去跟伍洋见礼,在绿橘洲歇脚,顺道提起了伍倩倩的亲事。
“苏永望?”
曲妙妙点头:“另一人选是永安候府嫡次子穆平,我瞧那画像,穆家的条件自是要好着一些,偏那表姑娘非要选探花郎去嫁,你来的倒巧,过些日子两家下聘,你们是同窗,还有得说话。”
“怪不得呢!”曲映悬面露讽笑,“他的告身早就下来了,听人说是指去了西川郡,做个县令,我还纳闷儿怎么不见动身,原是盼着这边呢。”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苏永望。
“旁的呢?”曲妙妙追问,“为人处世这些。”
曲映悬如实道:“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苏永望出身寒门,打念书那会儿,私底下就听他念叨过,要攀附权贵,绝不再过苦哈哈的穷日子。
但那亦是人之常情。
见识过京城的繁华,他生出些向上的心思,也不奇怪。
曲妙妙道:“成亲乃人生大事,他以亲事为重,倒是不差。”
眼下,她那公爹还在京城,等苏永望和表姑娘成了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自不会叫新姑爷往西川郡那穷地方去的。
说话间,外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几个短襟小子搀扶着一年轻公子,脚步踉跄,醉醺醺的朝主屋走来。
“夫人……你怎么还不来伺候?”
久不见人,崔永昌气上心头。
他眼瞪圆,一脚踢翻一旁的青瓷鱼盆,才冒尖的荷叶被拦腰隔断,湿黑的糟泥泼了一地。
水坑聚起的地方,指头大小的红白鲤鱼排尾求救,把水花打地啪啪作响。
响声清脆,吓得崔永昌也愣了。
曲妙妙领着兄弟出来,见瓷片散在地上,慌忙跑过来,转圈查看:“怎么就寻到这儿来了?伤着没,可别割破到皮肉。”
闻见熟悉的味道,崔永昌嘿嘿发笑。
忽然,他目光看到一处,眉间皱起,鼻孔微张,咬牙就将曲妙妙推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