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崔永昌龇牙上前,揪起曲映悬的衣领,就要往地上按。
曲映悬虽被他姐姐称作是个孩子,却到底在年纪上比崔永昌差不了多少。
柳姨娘带他投奔曲家那会儿,他六岁,只比曲妙妙小了几个月。
加之,他书念得好,颇得曲父欢心,便是不得家中主母喜爱,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反观崔永昌,那是真的经年多病,又随了宣平侯爱吃酒的性子,身子愈发得孱羸。
崔永昌两三回没能降服住曲映悬,心中憋屈。
他咬紧了牙,撸起袖子,使了全身的力气,垫着脚蹦起,要拿自己往他身上砸。
曲映悬恼他对家姐态度不善,看准了他的动作,身子稍侧,却让出了脚下坚硬的青砖。
“少爷!”
“映悬!”
众人惊呼,眼瞅着世子爷扑着今日才来的舅少爷,柿饼似地摔在一处。
路喜指挥众人,慌忙把两位爷搀扶起来,嘴里念叨:“祖宗哎,早知道您要闹事,我肯定不能往这儿来啊!”
崔永昌被夹着胳膊直起,顾不得膀子上的疼痛,双脚乱踢,还撕扯着要往曲映悬脸上去踹。
又捏着拳头,要跟曲妙妙讨个说法。
“茄子塞了你的嘴?这野男人到底是谁?”
“你给他拍灰?你男人也摔了你没看啊!”
“你不守妇道!我呸!”
崔永昌嘴里越骂越是荒唐,就连路喜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世子爷吃醉了,还不快把人抬回去歇着。”
“我没醉!”崔永昌手上乱抓,终于够到了曲妙妙的一片衣角,“你哑巴了?”
曲妙妙指甲掐断,忍下满肚子愤懑,睖他一眼,“世子爷醉了,还不快着些架出去!”
崔永昌扯住她的衣袖不放:“老子是给你脸了,今儿你不说清楚,还指着我饶你?”
换做平常,他吃醉了酒胡闹谩骂,曲妙妙也就当做童言无忌,哄两句作罢。
可今儿是她亲兄弟来家头一天。
为的便是要替家中父母看看,她嫁来青州的日子,过得可好。
别的时候她都能让,独今儿不成。
曲妙妙咬紧后牙,掰开他的手指,退后一步,沉声呵叱:“没看见你主子醉了,不把人领走躺尸,且在这里听热闹么?”
“你不哄我?”崔永昌又叫,“把我撵了,你好跟野男人偷会是吧?”
“还不带走!”
曲妙妙怒目切齿,伸出的手指都在发抖。
“走走走!”路喜再不敢留世子爷在这处胡闹,也不管他乐不乐意,招呼着随行的几个小子,卷着就把人抬了出去。
曲映悬目送他们离去,偷瞄曲妙妙一眼,他蹲下身子,将水洼里岌岌求救的那尾鲤鱼捏在掌心。
“阿姐,给它换个鱼盆吧。”
曲妙妙递了一目,苦笑着点头,只当不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姐弟俩回屋,曲映悬脸侧方才被青砖剐蹭,破了块皮,拿清水洗干净了,还不住的往外渗血。
“我看着都疼!”
曲妙妙拿指腹给他轻轻上药,一边发恼地唠叨:“你也是傻,明知他吃醉了犯浑,他去打你,你就不躲啊?”
曲映悬轻笑:“没想他会真的动手。”
曲妙妙申饬道:“就是知道,你也未必会躲,打小就是这个性子,明知道旁人欺负你,还傻呆呆地站着,真是个书呆子。”
涂好了药膏,她又缓缓吹了两下,叫伤口减轻些疼痛。
绵软的异香扑在他的面上,带着一丝花果的清甜。
曲映悬偷偷嗅闻,笑着道:“那我回头跟圣上讨个青州的差事,在阿姐跟前守着,谁来欺负,自有阿姐替我出头教训。”
“想得美你。”曲妙妙揾湿了帕子,把手上残存的药膏擦去,又涂上手脂,坐下来同他说话。
“我还没问你呢,那会儿听你说,旁人的告身都批了下来,你们同科得中,你又被拨去了哪里?”
太皇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今上有意排除异己。
前些时候,借着几桩贪墨案,撤了不少结党营私的官员。
紧着此次科举,提拔上几个天子门生出来,填了空缺,也是应该。
“阿姐也懂朝政?”曲映悬惊喜道。
曲妙妙摇头,如实道:“自是不懂,只是听我婆婆提起一些,我家有皇商生意,又牵涉各处盐铁,自然是要知道一些。”
曲映悬道:“那是该知道一些,日后阿姐想问什么,我同你讲。”
曲妙妙当他没能谋得个好差事,羞于提及,也不好再多追问,随口应下:“好啊,回头我有不懂的,写信问你。”
等安排好一应伺候的丫鬟,曲妙妙又指了四五个聪明机灵的小子,让在绿橘洲伺候。
眼看着表姑娘的亲事在即,她要常在辛氏跟前听差,多是要没功夫往这处上心。
又恐旁人服侍不周,特点了宝梅留下。
曲映悬笑道:“阿姐把宝梅给了我,阿姐跟前少了人使,我又没什么事由,阿姐只需找几个熟门熟路的小子,领我在附近转看便成。”
曲妙妙嗔他:“咱们宝梅聪颖,不比那些小子们差了去,你去哪里,只叫她跟着。”
她这兄弟性子温吞,是个好欺负的,宝梅常随自己左右,真碰上什么,便是看在崔家的面子上,也能唬人几分。
推脱不下,曲映悬也只得将人留下。
出了绿橘洲,外头天色暗淡,夕阳落去了山边,只留余辉,浅浅的映着房屋亭台。
还没进香雪堂,曲妙妙便在半道一处亭子旁先碰见了春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