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笑眯眯道:“不巧了,殿下吩咐,百灵姑娘病了就好生在房中休息,没有殿下的命令,除了这个房间,你哪儿都不能去。”
“你还是进去吧,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会让人送来。”
到底赵云兮还未说过要如何处置百灵,惊雀便也还算客气。
却不想百灵不依不饶,闹着要闯出去,“我不信,我要见殿下。”
惊雀这回冷了脸,“百灵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中难道不清楚?”
“如若不然,殿下为何要将你看管起来。”
百灵心一跳,却依旧嘴硬,“你凭什么胡说,我做了什么?我这两日病着能做什么?”
院门外,有一行人正朝此而来,为首之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当真什么都没做?”
百灵看见她走来,微微睁大了眼睛,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没了声息。
赵云兮止不住的失望,是多少年的陪伴啊,她想过琳琅宫中会有人背叛她,可是想来想去,却总不会想到打小就陪伴她的几个人身上。
可见人心,难以窥见一二。
百灵终于是慌张了起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为自己叫屈:“殿下,您说的话,百灵听不明白。”
赵云兮止不住的失望,“你昨日去母后房中送木炭时,自己说过什么,现在都忘了吗?”
百灵抓住了衣袍,肩膀开始不停地颤抖,“娘娘问婢子,殿下可是与陛下起了争执。”
“婢子见没法瞒住她老人家,便说了婢子所见。”
“婢子也没想到,娘娘她承受不住会晕过去。”
“婢子有错,但婢子是无心之失,还请殿下饶恕。”
她哭的泣不成声,说的每一句话都看不出漏洞,若是赵云兮心软,说不定会因为太后如今醒来,而轻饶了她。
赵云兮满眼都是失望,“你跟在我身边六年,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与我真心相待过。”
百灵浑身一一震。
“殿下,婢子没有。”百灵想要去抓她的裙边,赵云兮略往后退了一步避开。
赵云兮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若你肯交待一切,我会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你性命。”
“你去山下做了些什么,你还不肯说吗?”
百灵猛然抬起头来,饱含着眼泪的双眼里,是愤恨,是憎恶,偏生没了从前的天真纯良,“殿下想杀了我,直接杀了便是,何必多问。”
“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了,不是吗?”
赵云兮被她的眼神惊了一瞬间。
却见百灵不等旁人反应,就要往旁侧侍卫的腰刀上相撞。
惊雀眼疾手快,将她拦腰挡住,那刀堪堪只割破了百灵喉咙上的一层皮。惊雀极快的卸下了她的下颌骨,让她无力去咬舌自尽。
赵云兮心生不忍,她从来没有这般惩罚过人,却不想今日看见了宠信的丫头如此落难的场景。
惊雀惊了,这小小丫头胆气着实是不怎么会连死都不怕。
他将人压住,“殿下,如何处置她?”
赵云兮已经背过身去,将自己的难过不舍得收敛,“先关押起来,别让她寻死。”
“待会儿,我亲自审问。”无论如何,她都要问一个明白。
琳琅宫随行来到青羊观的宫人们皆是惊魂未定,如何都想不到百灵会被殿下给看押起来。
鸣音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她说起了百灵的身世。
“百灵入宫时不过七岁,在内廷学了一年的规矩后,琳琅宫缺人,内廷便选送了一批小宫女让殿下亲自挑选。”
“殿下当时一眼瞧中了她,这才得以让一个七岁的丫头入了琳琅宫,成了二等宫女。”
赵云兮沉默的听着。
“当时内廷也呈报过百灵的身世,她家境贫寒,五六岁时父母双亡,就由族中叔伯照顾,后来叔伯也不想养她了,便将她卖进了宫中。”
“这样看起来,她身世是清白的,找不出差错来。”
鸣音话说到此,见赵云兮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有波澜,便知有错,“想来,她的身世做了假。”而当年内廷因为陈王宫变一事,宫中损失惨重,挑选人时有些疏忽,并没有将百灵的身世调查清楚,就送入了琳琅宫。
“殿下,会不会是她一时疏忽,这才在太后跟前说漏了话。”鸣音还是有些不忍心。殿下一早就吩咐过,不许旁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她在山下发生的糟心事,特别是与陛下有关的。百灵年纪兴许会害怕说出来了也不一定。
还有百灵玩性一日比一日高,从山下镇里买东西,也就是贪玩了些。
“苏淮曾说过一句话,陈王当年在大楚名望极高,拥戴他为储君的忠心之辈数之不尽。”
“这些人甘愿为了陈王身死,为了陈王未尽的宏图伟业卧薪尝胆。”
“禹都的笔帖吏不就是如此?他都不曾问过他的妻儿可愿随之一死,便在暴露后。”
“笔帖吏如是。”
“百灵也是如是。”她想起了先前见着百灵要往刀上撞的场面,难免苦笑了起来。
鸣音大为震动,“殿下的意思,百灵也是陈王的人。”
赵云兮徐徐地讲述着,“白琅亲自去镇中打听过了,百灵每回下山,常去一间茶坊。”
“待上两刻钟,便会从茶坊出来,去买上些许零嘴。”
“而守城官兵前去搜查那间茶坊时,茶坊老板自杀身亡,死无对证。”
她似是红了眼眶,却也没哭,“你说,这是何意?”
鸣音不再为了百灵求情。
宫变那日,陈王带着麾下,在宫中大肆残杀,而经历过这一切,鸣音心里便对百灵生不起同情了。
那些簇拥陈王的人,可有见过那日血流成河的场面。
自古成王败寇,陈王既然宫变失败了,陛下也轻饶了那些曾经追随过陈王的人,为何还不死心。
赵云兮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起身肃然着一张脸,“走吧,我们去问问她。”
鸣音不再言语,跟在她身后,朝着那间关押着百灵的房间而去。
修缘好奇的放下了背篓,坐在了台阶上,赵云兮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公主,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赵云兮淡然道:“想心事呢。”
“明天就是中秋,陛下施主怎么没有上山来同老人家一起团聚?”修缘不免好奇。
赵云兮呼吸一滞,片刻方才道:“他有事,来不了。”
今晨京都刚送来了急函,赵明修不能前来青羊观过中秋了。
“陛下施主有什么事?”修缘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你个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不好好的做你的早课,问这么多做什么?”她不耐烦道。
修缘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可是能有什么事情,与一家团聚更重要的?”
“师父说明天中秋,我不用做早课,他还要亲手给我做一顿饭呢。”
赵云兮想起来修缘身世,心中烦躁之气少了许多,只道:“自然是有比团聚更重要的事。”
“好吧,昨天我听见了公主的院子里面有人在哭,想去看看,但是师父拦着不许我来。”修缘又道,“是不是陛下施主不能来过中秋,所以殿下很伤心?”
昨日哭的当然不是她自己,赵云兮却不想多和这小鬼头纠缠,抬手敲了他的脑袋,“行了,你别问了,小小年纪就操这么多心,和小老头一样。”
她余光一扫,却见苏淮不知何时站在了台阶下。
苏淮一笑,朝她作揖,“殿下。”
赵云兮忙坐好,问道:“阿淮,你怎么还未走?”
明日就是中秋了,苏淮若是今日不赶路回去,肯定来不及陪着他祖母过节了。
是以晌午时,她母后便让苏淮启程回京都,莫错过了明日的中秋。
苏淮只道:“走之前,臣想与殿下道别。”
修缘着实不会看氛围,他蹦下了台阶,抓住了苏淮的手,依依不舍,“苏施主,你要离开了吗?你下回什么时候再来?”
苏淮摸了摸他的脑袋,却从袖中递给他一物,是个竹子编的竹蜻蜓,惟妙惟肖,修缘大喊,“哇!是送给我的吗?”
“多谢苏施主!”
苏淮轻声应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赵云兮。
不知怎的,赵云兮生出了错觉,苏淮或许同她道别,是因为又要许久不见。
苏淮轻轻一笑,依旧是她记忆之中那个,从来就温柔待人的苏家七郎。
苏淮风淡云轻一般说着离别之言,“殿下,中秋过后,臣就要出发回岭南,自此一别,不知多少时日才能相见。”
他本以为他能在京中再停留许久。
赵云兮抿了抿突然就有些干渴的唇,离别就是这般来的突然。
这回,她要好好地同苏淮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31765036小可爱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