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送走了观主赵云兮神情低落,一双杏眸不见光彩,眼角泛着红却也没有掉眼泪。她原不是个能憋着委屈的人,却在苏淮面前憋住了涌上心间的眼泪。
苏淮神色也十分凝重道:“臣已经写信请白大人派人连夜赶路送去陛下手中。”
“多谢你。”赵云兮一颗心方才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没有想到要赶紧将消息送到赵明修手中。
却是淡然一笑,“殿下与臣何须言谢。不过是臣分内之事罢了。”
先前一起在杂房里头,逗弄小狍子们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赵云兮一心只想着进屋陪着她母后。
苏淮是个体贴人,便道:“臣会在此多留几日若殿下有需要,尽管告诉臣。”
赵云兮胡乱的点点头,“多谢你,阿淮。”便朝太皇太后院中去了。
苏淮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她远去一向温柔的眉眼,却是黯淡了下来。
他们到底是生分了在她心里他或许并不重要。
“这两日能有什么事,让母后心神大动的?”赵云兮想不明白,分明这两日她彩衣娱亲,母后的心情十分不错又逢中秋要到来,老人家总归是也盼着儿孙团聚的,连身体也好了不少。
张嬷嬷站在一旁脸上泪水未干,“奴也不知。”
赵云兮心中难受,却叫人将这两日她母后到底见了何人,说了什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她听完后,一个人坐在胡床上想了许久心事。
赵云兮坐在床榻旁,轻轻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阿娘,您一定不要丢下儿臣。”她眼睛红红,却是强忍着眼泪未曾掉下。
今日这一切来的突然,哭又有何用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不哭了,像是突然就长了主心骨,越是难过时,越能镇定下来,丝毫不愿在人前流露出慌张之色。
张嬷嬷看着外头天色已经暗下,而赵云兮坐在床榻旁陪伴,一动不动已经好几个时辰,轻声劝慰着:“观主说了,娘娘用过药,今夜许是就会醒过来。这儿有老奴守着,殿下去用晚膳罢。”
张嬷嬷又朝着鸣音使了眼色,鸣音也劝着,“殿下,您想想若是娘娘醒来,见您担心了一日,滴米未进,岂不又心疼。”
这话说的实在。
赵云兮终于被说动,起身随着鸣音朝外走去。
房中用了熏笼,要比外头暖和太多,外面又是黄昏后,起了水雾着实是有些寒冷。
赵云兮浑身一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难过的。
鸣音见状,忙道:“殿下也换身衣裳吧,今夜起风了,着实有些冷。”
“今夜我就住在母后房中,让百灵将被褥都送上来。”赵云兮却没有心思换衣,她只走到摆了晚膳的偏房里安静坐着用膳,饭菜是个什么滋味,也完全没有尝出来。
鸣音在外吩咐好了事情,跨进房中,只道:“百灵那丫头,也不知怎么就发了高热,刚刚还想近前来当差,被婢子好一通教训,这会子让她回房休息去了。”
鸣音心中也是烦乱,百灵那丫头,当初殿下说若是受不了山上清苦日子,想要留在宫中,或者是求个恩典,可以放了身契离开皇宫,恢复自由身。
可百灵却还是跟了上来。
来了青羊观以后,起先两日还好,许是觉得青羊观的日子枯燥,一日比一日还要清苦,她就活跃了心思,每每需要人下山采买的时候,她总是积极地参与,寻常不当差的时候,也总蹿进林子里头去,比那青羊观的小道童修缘,玩心还要更重。
且比从前,没了规矩。
要她说,在这山上,远离俗世纷扰,比在宫规森严的皇宫里轻松自在了许多,又有什么不好呢?
赵云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没了丝毫胃口,半晌后才道:“她既然病了,就好生在屋子养病,让白琅派人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还有,让白琅带人下山一趟,去青羊镇同守城千户传话,私下排查来到镇中的生人都住在何处和谁接触过,不要声张。”
鸣音虽觉着这话颇有几分怪异,殿下一向对身旁人管束的不严。
可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关怀百灵,更像是在拘着百灵,不许她再出来。
而且怎么又和青羊镇有所了关联。
赵云兮没了胃口,搁下碗筷,满心疲惫的吩咐她,“去吧。”
鸣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外去了。
青羊观所有的屋舍皆是依山而建,且山间的平整地方并不常见,是以院落皆是错落修建。鸣音提了小灯笼,朝更下头的院落走去。
今日白琅不当值,肯定在房中休息。
山路上还有巡逻的侍卫,见着她往下来,便停下脚步同她打招呼。
终于走到了白琅住的地方,这会儿大家要不就是去用膳了,要不就是在巡逻,院中静悄悄的,她有些后悔,怎么方才没让巡逻的侍卫带她来,也好通传一声。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轻叩房门。
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带着水汽萦绕扑面而来,还有映入眼帘的赤裸上身,男人精壮的胸膛前,有些疤痕,往下看,腹部能见着清晰匀称的肌肉轮廓。
鸣音腾的一下,脸变得通红,她忙背过身去,说话也开始结巴,“你,怎么不穿衣服就来开门!”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白琅也是惊魂未定,红了耳朵忙捂住胸口,却被这恶人先告状的口吻给气得不行,只喊冤屈,“鸣音姑娘,你见过谁沐浴的时候,穿着衣裳?”
“而且你也不出声,我就以为是惊雀他们找我。”
他没有那么大的官威,且手下人都是男人,就算是脱光了在澡堂里头一起洗澡,也是常有的事,哪里会想到鸣音这么晚了还来找他。
鸣音哑然,说来说去都是她太过冒失了些,要是让侍卫带路,她也不至于会瞧见白琅的裸身。
“你赶紧穿上,殿下有事吩咐。”鸣音使劲儿绞着手帕,摇着头想将方才所见给全然忘掉。
白琅三两下套上了衣裳,只头发还未干,搭在肩上,“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鸣音也不敢抬头看,只瞧见白琅双脚前方的地上,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湿了一片。
她脑海里头挥之不去,方才所见。
又快又急将赵云兮的吩咐说过。
“我见识浅薄,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吩咐,白大人你手下的人常在山下走动,想必了解一二,这件事就交给白大人你了。”
她低垂着头,慌乱的道了一声,“告辞。”
真是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出现在白琅面前了。
白琅抓着汗巾擦着头上的水珠,耳朵泛红还未褪去,却还是感叹道:“真是怪了,我一个被看光了的人还没说话呢,反而像我轻薄了她一般。”
而且,他的身体难道就这般不堪入目吗?
鸣音看他就像看见了鬼。
他甩了甩汗巾,终于正了脸色。
百灵啊。
殿下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些日子时常跟随长风卫一起下山采买粮米,总是会偷溜着去逛街,惊雀同他说过两次。
因着是殿下身边的人,他虽知道百灵偷懒渎职,也没有做声。
而今殿下这般吩咐,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百灵,或许有问题。
赵云兮将自个儿的被褥放在了窗下的糊床上,这个地方,一抬眼便能瞧见床榻上的动静,她也毫无睡意,只是放了发髻,用了红绳绑着头发,靠坐在窗边。
即将要圆满的月亮高悬于天际,便是隔着纸糊的窗户,也能感受到月光挥洒。
张嬷嬷劝道:“殿下还是回房睡吧,这里总归睡着不舒服。”
她似从沉思中清醒,“没事的,今夜我守着母后,嬷嬷你也去休息吧,忙了这一日,嬷嬷想必也累了。”
她心里藏着事儿,若是不等着她母后醒过来,想必再也无安眠之时。
说话间,床榻上有了虚弱的咳嗽声。
二人皆是一震,赵云兮穿上了鞋便朝床旁来。
太皇太后苍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咳嗽着,许是躺着不舒服,她伸了手想要靠坐着,赵云兮扶扶着她坐起。
赵云兮端了茶来,让她轻抿了一口,这才恢复了力气,睁眼看向赵云兮,“云儿?”
“儿臣在。”
赵云兮喉咙一动,吐露出了一整日的担忧,“阿娘,都是儿臣的错。”
太皇太后到底是历经多年风雨的年长人,她面容平静,轻声吩咐道:“张萍,你先出去。”
张嬷嬷将熏笼里加了炭火,应了是便悄声走出去,留下这对母女说话。
“云儿何错之有呢?”太皇太后握住了女儿的手,脸上满是慈爱与见过大风大浪后的平静。
“她相伴你多年,从前皆不曾露出异样,你自是不愿意相信她会背叛你。”
“她潜伏多年只等着现在,可不就是为了让你痛苦难安?”
赵云兮心情可实在称不上好,她扑进了太后怀中,闷声道:“阿娘”
“没事的。”太皇太后轻抚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百灵醒了过来,她喉咙有些喑哑干涸,想要喝水,房中的水壶却已经空荡荡的,连一滴水都没有了。
她只好起身,准备到茶水间去倒些热水来。
刚开了房门,却被一柄刀拦下。
百灵恼怒的抬头,看见拿刀之人正是惊雀,“惊雀,你拦着我做什么?”她实在不舒服,口渴的很。
“百灵姑娘想做什么?你若想喝水,我让人去替你接一壶来,你就待在房里等着就是了。”惊雀笑嘻嘻,朝身旁的侍卫点点头,侍卫便要去拿百灵手中的水壶。
没想到,百灵愤怒而又惊恐的大喊,“你们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殿下状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