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点了点头,挥手叫李旭和赵丹先退出去。
“大人……”赵丹一手捧着文书,一手拿着笔,满脸为难。
李旭揪住他后脖领往外拖,催促道:“快走,别让大人说第二遍。”
“可是下官得记录……”
“记个屁,记录能有查案重要?还不快走,小心本官以妨碍公务的名义抓捕你!”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离开了牢房,守在门口,李旭把马灯留了下来,顾皎弯腰将灯放在脚边,正好能照亮她们二人。
“我只给你这个机会,谢娘子。”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女子受这样的苦难。
“秦大人,我进来时府君大人告诉我,整个承天府,除了他,我就只能信任你一个人。”谢芸道,她抓着栏杆,眼睛深处有黑色的浪潮翻涌,“礼部尚书夫妇要杀我!”
“杀你?”顾皎稍愣,她环抱双臂,指尖在胳膊上轻轻点了点,“他们是你亲生父母,虎毒不食子,再者自你入狱,礼部尚书谢大人一直在为你周转奔波,如果要你死……”
顾皎住了嘴,若是故意的呢?
“本朝以孝为首,污蔑父母可是重罪。”顾皎冷声提醒。
“他们有理由的,我知道大人不信,可……”谢芸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一些,“我那二妹妹和晋王世子交好,若不是我,她应该是以嫡女之身出嫁,做世子正妃,如今我回了谢家,成了嫡长女,她便只能当侧妃了,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这和谢大人要杀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愿嫁给晋王世子,若是少了我,二娘子就能顶替了。”谢芸咬牙,她当初就不该接下押送生辰纲的任务,这一趟说不定要把她的命也赔进去。
“照你的话说……”顾皎心中一沉,寒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礼部尚书有意和晋王结党营私?”
礼部掌管科举,若和晋王联姻交好,那天下能人才子不都是晋王囊中之物吗?世家大族想要子孙拿个进士出身,和晋王打点一下便可顺利通过,毕竟皇帝不理朝政许久,科举也放权于礼部。
不,未必,晋王一向有口皆碑,礼部尚书清正廉洁,再者官员考核升降水更深,那是吏部的范畴,晋王若想扶持门客,和吏部尚书结秦晋之好更划算。
也许是她想多了,这不过是谢芸的一面之辞。
谢芸不懂朝中以裙带来阿党比周,只知道二娘子和母亲都怪她,是她毁了二娘子的婚事。
她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我被老夫人认出来,带我回府后,母亲和妹妹是很不高兴的。”
“那你父亲呢?”顾皎问。
“阿爷断了腿,一直在休养,所以我才会接生辰纲的任务……啊,你说的是谢大人。”谢芸反应过来,顾皎说的是礼部尚书,“我很少见到谢大人,他是礼部尚书,一向事物繁忙。”
“你和养父很亲近?”
谢芸重重点头:“是!阿爷待我极好,视我如亲出,自阿娘去世后,我俩相依为命。”
顾皎负手,她在牢门前来回走了几趟,停下脚步道:“谢娘子,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谢芸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去,猝然,她灵台中闪过一道光,惊喜地往前凑了凑,鼻子从栏杆间的缝隙挤出来:“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就在平安镖局做事,他那天看到了我和人交接,他说不定知道那个人在哪!”
“你有证人?你怎么不早说?”顾皎皱眉看她。
“我太慌了,一时没想起来,其实我也不记得他当时到底看没看到……他叫王梦溪。”谢芸有些不确定,她松开栏杆,两手绞在一起,“寅时是他起身作画的时候,往常他都会在库房前的水缸里挑水,用这些水磨墨,我就是在寅时交的班,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是看到了的……”
“你对他倒是熟悉。”
谢芸露出点小女儿的羞怯来:“他是我未婚夫……我在路上遇见的他,他刚好要来燕京,一路上我俩情愫暗生,他把传家宝给了我,说等任务结束了,就和我一起回老家,向阿爷求娶我。”
顾皎瞠目结舌,她早听说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却不知道这般恣意,若是父亲还活着,知道了这件事,少不得要骂世风日下,别说是私相授受,就是那些订亲前看一眼,也是要被他说上几嘴,更别说那些夫死改嫁的,杀了她们都嫌污了刀。
“本官知道了,”顾皎摇了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甩出脑海,“本官会亲自去找他,并会派人去谢家和平安镖局问询搜查,若你有半分假话,一查便知,到时候别说是我,就是府君大人也保不了你。”
“那是自然,民女绝无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