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意下如何啊?”
润舟抖开手中折扇,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道:“虽不能查,但知道了总比不知道的好。将来若有扳倒中堂大人的那一天,此事便也是他的罪状之一了。”
志懋前半辈子素来没有什么大追求大志向,若非出了婉祺那一桩糟心事,他都不会动送儿子参军的念头。现下听润舟这么一说,他是有些佩服的。不管成不成,至少人家还有那个心气。
“好。若有什么我这个当舅舅的能帮得到的,你也只管开口。”
“暂时且没什么,只是这荣惠皇贵妃是婉祺的亲姑母,身后如此本就不应该,所以想请舅舅此次修缮务必多上心些,还皇贵妃九泉之下一个清静。”
事情都说完,时辰也不早,润舟得回兵部衙署接着办差去了,志懋将人送到东华门。
“对了,八旗新充的兵丁人选可出来了?我家中那犬子还请你多提拔着些,至少先进去效力才好。在家里头娇气惯了,我是想让他到八旗营锻炼锻炼。”
“您是为了婉祺吧?”润舟就因着要不要让潜麟入八旗营这事,将名单上报压了三四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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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舟自帝陵回来后,与婉祺之间越发升温,本是好事,婉祺也本该好好享受温存,但坊间流言未断,实在是也深受其扰。虽然没有长舌好事之人真到她跟前儿说,但永晋心里头却一直记挂着这事呢,听说润舟回了京,每日都要送东西到将军第。
若是寻常东西也就罢了,偏他送的都是枸杞、鲜牡蛎这些东西,婉祺虽是姑娘家,但也知道永晋这是何意。她也千叮咛万嘱咐,让永晋别再送了,但永晋他不听。
好在前两回都是赶润舟不在时送来的,婉祺都藏起来没让润舟知道,谁知这到了第三日,永晋特意赶在晚饭前后,差人送了新鲜鹿茸鹿尾来。来的人手上还提了一个葫芦酒壶,送完鹿茸鹿尾,又把那葫芦交给德群,微微笑着:“这个是公爷特意给将军送的鹿血酒。”
婉祺站在润舟身边,一听见‘鹿血酒’三个字,两眼一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润舟见婉祺这副样子,嗤地一声笑了,挑了挑眉还真伸手接过了那葫芦,“替我谢——”
“谢什么谢呀!”婉祺转过身,一把夺过那葫芦,耳朵红得似要滴血,“好了好了,东西送到了你赶紧回吧,还有啊,你让大哥别再送这些东西来了。”
婉祺抱着那葫芦装的鹿血酒,急匆匆地往回走,任润舟在身后怎么喊要她慢些仔细再崴了脚,她都不肯听,只想走得越远越好,她可不想这时候面对润舟。
但路总有尽头,婉祺不经意间已走到行云阁外头的小桥处,她站在桥下,步子犹豫,不知是该往前走继续和润舟用晚膳,还是转头回东院,就当今儿的事没发生过。
就在犹豫的当口,润舟已经追上来,行到与婉祺并肩处。
他一偏头就能瞧见婉祺红透的耳垂,她皮肤白,看着就像是能透光的圆润红玛瑙。润舟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去用指腹揉了揉那红玛瑙,等感觉到婉祺身子一个激灵,他还回身,收回了手。
“那个……我大哥他、他就是……”婉祺有些语无伦次,又羞又恼,她知道润舟肯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忽然有些丧气,垂下头去,“你别往心里去。”
“小丫头懂得还挺多。”还知道鹿血酒是干什么用。
润舟忽然觉得他有些喜欢看婉祺这般娇羞的样子,盯着瞧了一瞬,才接着道,“鹿血酒可是好东西,你哥哥舍得给我,这还是看的夫人你的面子呢。”
婉祺知道他是故意逗弄自己,瞪着眼睛看他。
润舟反倒被她逗乐了,将人揽过来,一并上了小桥。
“我不往心里去,你放心。”
“不过……爷,现在京城里头挺多人都这么说的,不然我哥哥也不会听说。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
八旗大选尘埃落定,只等着各项礼节结束,恭迎新后入宫,太皇太后得了闲,给敦宜公主重新择选额驸的事便又重新提上日程。
先前给琇宁看过画像,她也没说出更喜欢哪个,太皇太后索性将那几人的八字都送到钦天监去了。如今剩下的,八字最合适的,只有三个人——蒙古喀喇沁部亲王之子□□衮、内大臣之孙云朝和国子监祭酒之子硕科。
琇宁虽是公主,但太皇太后对她的疼爱丝毫不亚于几个皇孙,当初琇宁的生母孝贞皇后马佳氏,就是太皇太后亲自选给先帝做继后的。
太皇太后将三人都传唤到圆明园,再让人将琇宁唤来,隔着屏风,让她自个儿选额驸。
琇宁外头,透过缝隙打量那几人。□□衮是蒙古人,生得魁梧,另两个倒还秀气些,可左边那个鼻梁有些塌,右边的虽是俊朗,却也半点比不上那天晚上见过的润舟。
琇宁又想起那晚勾唇轻笑的润舟,真真是极勾人的。虽不是对着她在笑,但也让她念念不忘。
想得有些出神,身后的嬷嬷来问琇宁相中了哪个,把她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面前那扇屏风便倒了下去,惹得那头正与太皇太后交谈着的三人都偏头看过来。
琇宁一时错愕,与云朝的目光撞个正着,她霎时羞得不行,转身就走。
其余两人见是公主在那,都赶快移回目光,唯独云朝还痴痴望着,直到公主的背影隐进帘子里,才回了神。
太皇太后是越瞧越满意,觉得哪个都好,谁知道琇宁却说一个都不喜欢,嚷嚷着还是先前选的那位额驸润舟更好些,想仍旧嫁给他。
自从那日见过后,琇宁便觉得润舟就该是她的额驸。
为这事,琇宁闹了一整天,饭也不肯吃。
太皇太后见琇宁抹着眼泪委屈的样子可是心疼得不行,将人搂进怀里来哄:“润舟好是好,可他是个有毛病的,哀家可不准你嫁过去。”
“有毛病,就让太医去瞧嘛,太医院里有能耐的太医多着呢,总能医好的,孙儿……孙儿就是喜欢他。”
“傻孩子,那润舟是朝廷命官,他阿玛还是个领兵的,朝廷且有得用他们父子呢。这不是光彩的事,若遣了太医过去,岂不闹得人家没脸。”太皇太后见劝不住琇宁,偏头看了眼寿虔,“皇上帮哀家劝劝,你们兄妹感情好,你妹妹兴许能听你的。”
寿虔在一旁站着,没搭话,他是被太皇太后特意叫来的,说琇宁闹脾气,让他这个做皇兄的上点心。
琇宁还在那头同太皇太后说着哪怕润舟真治不好了,她也情愿嫁,寿虔踱着步,盘着手上的数珠,插言道:“朕觉得,既然琇宁认准了润舟,不如就依琇宁所言,派太医过去瞧瞧。隐蔽着些,别让旁人知道就是,皇祖母是一片好心,想来那润舟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寿虔是早有此意,只是一直苦于没有由头,不敢贸然行事,怕被太皇太后和珣齐知道了。既然如今琇宁提出来,他自然是顺水推舟。若真能瞧好了,他心里头也能觉得少亏欠婉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