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哄了吴婉莹好一会儿,才勉强让她止住了哭。
吴婉莹红着眼睛,恨恨地搅着手里的帕子,“所以你早就定亲了是不是?亏你当初把我从凝香楼里赎出来,说会娶我,还说要疼我一辈子……原来全都是骗人的!”
江佑低声下气地哄着她:“我没骗你呀。以你的出身,本来就坐不得正房之位。我原先赎你出来,就是想等娶了妻之后再挑个好日子将你纳进府里。等日后,我再求了娘亲,将你抬做平妻……”
吴婉莹闻言,撒泼似的又哭了起来:“我才不要听这些!你当初说过只疼我一个人的,现在却又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我怎么能甘心!”
江佑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无奈道:“别哭了好不好?我和苏姑娘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两家长辈一起做的主,抵赖不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娶她?京城谁不知道丞相府的嫡小姐嗜酒如命,一个女儿家,没点正经样子,都是被苏相爷打小惯出来的。若不是有丞相府给她做靠山,谁愿意正眼瞧她?”
容渊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听着。听到此处,他眸中暗了一瞬,几乎冷笑出声。
凭你也配瞧不上姐姐?
容渊冷哼一声,绕过江佑,从另一侧走回方才坐过的那张桌子前头。桌上喝空的酒壶还没来得及收,他将一张木凳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弯腰拾起上面丢着的一方白帕子。帕子上洇着一片淡淡的红,像洗不净的血。
这帕子是他方才离开时故意留在这儿的,为的便是能寻个由头再次回到红袖楼里。
容渊把帕子折好收起来,这才转身向江佑走去。他轻轻拍了拍江佑的肩,声音低沉,甚至有些阴恻恻的:“江公子,姐姐有话要我转告你。”
江佑吓得一激灵,连忙松开揽着吴婉莹的手。他不知容渊看没看到他与吴婉莹的亲密之举,心里愈发惴惴,额上也跟着落下汗来。
“什……什么事?”
容渊微微转头,瞥了吴婉莹一眼。
吴婉莹立刻识相地站起来,一面笑一面解释:“我与江公子只是朋友,今日碰巧在这儿遇见,便闲话了几句。我……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江佑忐忑不安地看着容渊,一颗心七上八下。苏嫽才说了要退婚,这会儿能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容渊伸手敲了敲桌面,“这里不方便说话。江公子且随我来。”
他带着江佑穿过正堂,进了红袖楼的后院。这处后院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客人要解手时才会让小二带路过来。眼下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店里的人都在忙着收拾酒盏空盘,后院里更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容渊在一面院墙前停住脚,转身看着江佑。
江佑不安地抠着手指盖儿,思绪百转千回。有什么话不能亲自对他说?莫不是女儿家抹不开脸面,才特地托了旁人转告?
他愣了一阵,禁不住一阵窃喜:难道苏嫽后悔了?后悔方才一时冲动说要悔婚,想跟他道歉?
这样一想,他不由得意起来。他就知道苏嫽是不敢退婚的!就算相爷素日里再怎么惯着她,这婚事也由不得她这样胡来。再者,江家堂堂扬州首富之家,他娘又于朝廷有恩,连皇帝都要给江家几分薄面,难道相府还敢驳了江家的面子不成?
他甚至想着,有江家给他撑腰,就算苏嫽知道了他与吴婉莹的事也不打紧。娶妻当日抬妾进门又不是什么没脸面的事,旁人做得,他江佑怎么就做不得?
江佑越想越洋洋得意,脸上的惴惴之色尽数褪去,反而底气十足地抬起头:“有什么话,让你表姐亲自来与我说。道歉这样的事,托旁人来做可没什么诚意。”
话音将落,他肩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江佑吃痛惊呼出声,脚下一阵踉跄,容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狠狠推到墙上。
“你……你做什么?”江佑惊恐地瞪大了眼。肩膀上一阵阵剧痛传来,他的骨头几乎散架。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少年郎,竟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容渊攥住他的右手腕,将他的手掌抬过肩膀,摊开抵在冰冷粗糙的石墙上。他另一只手攥着一柄锋利的短匕,刃上泛着清冷的寒光。
容渊慢悠悠地用匕刃在江佑的手指上比量了一下。江佑吓得浑身发颤,两条腿抖成筛糠,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
容渊抬眼,不紧不慢地问:“方才是这只手碰的姐姐?”
江佑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呆愣了一瞬,颤颤巍巍地点头。
容渊嗤了一声,眼中满是厌恶:“这样的脏手也配碰姐姐?”
他慢慢将匕刃抵在江佑的指节上。一股凉意渗进江佑的肌肤,瞬间蹿遍他的全身。
江佑吓得几乎尿出来,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你要干什么?我……我娘可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要是伤了我,江家不会放过你的……”
容渊根本没把他的哀号听进耳朵里。他盯着江佑发颤的手指,神情悠闲,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徐徐开口:“四根指头都碰到了。”
凉飕飕的声音灌进江佑的耳朵,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兜头砸下。他颤着声喊:“你……你是个疯子!”
“把眼睛闭上。若敢睁开,后果自负。”容渊懒得理会他,仍旧冷着声音。
巨大的恐慌压迫着江佑。他几乎无法呼吸,只好艰难地点头,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眼前这人就是个疯子。而疯子,是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去的。
容渊又停了一会儿,才伸手把头上的幕篱摘下来丢到一旁。那是姐姐的东西。不能被这畜生的血弄脏。
他很快重新看向江佑,没再犹豫,手起匕落将四根指头齐齐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灰色的石墙上。江佑发出凄厉的哀嚎,双腿一软,竟是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