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就是啥也记不起来了,恐怕是这儿出了点问题。”老船夫说着,隐晦地指了指太阳穴。
她心中微微有些可惜,这才十来岁大的少年,若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因男女有别,她不便进去探望,只放下药材,和老船夫聊了几句前线的战事,知道陆临江不日就会平定战乱,放心下来,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姐妹俩又慢慢行至河岸边,绒绒恢复了爱玩闹的小孩子心性,闹着想到河滩边上去捡贝壳,还美名其曰:“我用贝壳给哥哥做一串贝壳手串,保佑哥哥早日恢复!”
刚才她溜进屋子里去看了看那位小郎君,小郎君喝了药之后还昏睡着,她替他拉了拉被子,就悄悄跑出来了。
“怎的不见绒绒给我做一个!”盛郦佯装恼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阿姐心灵手巧,做的东西比我好多了,肯定看不上绒绒做的。”她熟练地撒娇道,盛郦失笑,只好把这小皮猴放下去任她玩耍。
绒绒小娘子今日穿一身粉白齐胸襦裙,梳成两个花苞头,还用兔毛珠花围了一圈,瞧着就跟只小兔子似的。小娘子蹲在河滩上,这里摸摸那里翻翻,乐此不疲地找着鹅卵石和小贝壳。
“绒绒,别走远了!”盛郦找了块平整干净的青石,用手帕垫着坐下,见妹妹不知不觉就往一块大石后走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她倒是不急,那处离江水还有一段距离,何况老船夫的茅屋就在身后不远处,喊一嗓子就能听见,她只是出声提醒一句。
“知道了阿姐——”风中传来绒绒拉长的声音,然而最后的尾音蓦地低了下去,断得太过突兀,叫盛郦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寻常。
她心中隐隐不安,怕绒绒是摔倒在了乱石堆里,连忙起身去查看。
绕过一块大石,见到那正牵着绒绒手的高大男人,她的心立马如坠冰窟,周身都紧绷起来。
“姑娘,又见面了。”赵凛嘴角微微上翘,薄唇中吐出这寒气森森的一句。
恢复女儿身的她比那日的书童打扮美了许多,云鬟楚腰,一双眸子婉转多情,除了年岁稍小些外,无处不和他的发妻相似。
恍惚之间,他甚至以为发妻从未离开过他,只是转世投生成这国公府的表姑娘罢了。
盛郦做梦都没想到会在此处同赵凛狭路相逢,他不是应该已经护送陛下前往南京了吗!她强行压抑下浑身颤抖,只僵硬着身子,朝还傻乎乎什么都不明白的妹妹伸出手去,“绒绒,到阿姐这里来。“
“令妹乖巧可爱,还是让我先抱着吧。”赵凛即使面上带笑,眼底的阴翳冰冷也遮不住。
见他作势就要弯腰抱起绒绒,盛郦哪里能容忍,失声道:“王爷!”
他眼中兴味更甚,堪堪住手站直身子,“姑娘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又何必如此害怕?放心,本王不会害了你的。”
“天色不早,民女该带着妹妹回府了,还请王爷见谅。”说罢,她牵起绒绒的手就想转身离开。
“慢着。”赵凛一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本王还有一事,想叫姑娘帮本王看看,姑娘意下如何?”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手上却微微用力,叫盛郦无法挣脱,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往前去。
却见赵凛带着自己往那老船夫的茅屋而去,盛郦心中紧张不已,一颗心砰砰跳动着。他此行护送陛下前往南京,不在圣驾前伺候,暗中潜伏北上,能是为了什么?
想到茅屋中那昏睡不醒的少年,她的心猛地一紧,已然把那少年的身份猜到了大半。
只有流落在外的太子,才值得赵凛这种人冒着风险亲自潜伏来追杀。
手心不断冒出冷汗,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那处更是僵硬无比,衣衫下的肌肤已经爆出一颗颗细小的鸡皮疙瘩。
前世太子殿下亦是在外流落许久,而赵凛直到登基数年后都还在派人暗中追杀他。但太子天资聪颖,耐心蛰伏数年,最终登临大位,皇位回归正统。
盛郦重生时,远在京城的太子才刚刚登基称帝不足一年时间。然而重来一世,太子竟会因为自己这个变数,而命丧于此吗?
她浑身沁满冷汗,从未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竟然如此艰难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