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清端笼回思绪之时,那罪魁祸首长公主便已走到了远处那小莲荷池旁。
苏清端只诧异,外头将这公主传的似妲己再世一般狐媚惑人,可他冷眼瞧着,这公主行事跳脱的很,只怕骨子里仍是个爱娇爱俏的女孩儿呢。
可见大儒说的那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①”当真是醒世恒言!
这小莲荷池乃是镇国公府自个儿开凿出来的池塘,单单挖通这活水引子就耗费了好几万两黄金,更别提那御花园里都未曾蓄养的赤尾红鸳,这两年的镇国公府当真是烈火烹油,声势盛极!
已走到小莲荷池旁的许莲意兴阑珊地瞧了一眼那赤尾红鸳,她只偷偷撇了撇嘴道:不过几尾尾巴稍红了些的小鱼,也不知那些人为何要像乌眼鸡似的哄抢了,而后便豢养在府上,兴许是为了彰显几分自己的显赫财力吧。
只是这四四方方的莲池,那些鱼儿住着,不觉得逼仄吗?
秦虞的视线一直放在一旁的许莲身上,见她似是有些烦闷,便讨好似地指了指那赤尾红鸳道:“公主可喜欢那红鸳,我听苏公子讲述了这鱼儿的来历,心里只更怜爱了几分这红鸳呢,明日我也去买个几尾。”
许莲暗道:养便养吧,这世间不过是多了几尾身不由己的可怜鱼儿罢了。
秦虞见许莲仍是讷讷不展颜的样子,便接着说道:“公主你可喜欢?改日我送几尾到公主府上,可好?”
许莲连正眼也不曾瞧他,只冷冷道:“不必了。”
这秦世子的话为何会如此之多?还总爱与自己搭话?可她十分惫懒,并不想与这热情过头的世子闲聊。
秦虞也不知自己为何惹了许莲不快,一时之间便有些愁闷,他二人便大眼挤小眼地站在小莲荷池旁,一旁的张和静与纳兰因皆有些惊讶。
还是苏清端记着这安平候世子对自己有几分恩情在,便出来打圆场道:“我猜公主定是怜悯这些鱼儿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十分可怜罢了,秦世子也别恼,公主是对事不对人。”
许莲被说中了心思,心里渐渐有些羞恼,只见她抬眼瞪向苏清端,只是那双眼里灵透斐然,瞧着不像是在瞪人,而像是在暗送秋波。
那苏清端见这长公主如此鲜怒直爽,一颦一笑皆如此生动,心里也慨叹众口铄金的利害,便投以一道满是善意的目光。
而这道目光在许莲看来却是十足十的挑衅,苏清端清明略带些怜悯的眸子仿佛将许莲心内的狼狈与哀伤尽数窥破了一般,许莲只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扒光了衣物一般难堪。
她可是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权势无量,尊贵显赫,这苏清凭什么怜悯自己?像他这样的寒门学子,她弹指间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关入那永暗无光的牢狱中。
他怎么敢怜悯自己?
她许莲,前朝嫡公主,今朝长公主,尊荣高贵刻在骨子里的天家血脉,即使国破家亡,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哪怕她真的孤寂无比,哪怕她真的活的如坠地狱。
“你猜错了,本宫只是觉得这些鱼儿丑陋的很,本宫恨不得让人将它们通通溺死。”盛怒之下的许莲只眉目冰寒地对那苏清端说道。
张和静也不知为何,一夕之间,他们几个人便因为这赤尾红鸳而闹得不可开交,特别是长公主,竟像被苏公子惹恼了一般怒不可揭,可苏公子也未说什么重话啊……
“公主,苏公子他不是那个意思……”张和静便下意识地想要为苏清端解围,这长公主毕竟是位天潢贵胄,若是她存心想刁难苏公子,只怕苏公子再聪慧也讨不到什么好去。
许莲见那张和静要为这苏清端说话,便立即开口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而后,她便愤愤然地走到苏清端面前,神色冷艳的说道:“那日在皇宫门口,多谢你出手相助,只是你可不要自作聪明才是。”
而后许莲便撩开袍子,朝着镇国公府正厅的方向走去。
那纳兰因只啧了啧嘴,望着许莲的背影感叹道:“怪道都说这长公主飞扬跋扈呢,当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说着,更是拍了拍苏清端的肩,抚慰道:“罢了,别人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也别往心里去。”
张和静的话被许莲堵回来以后,脸上便也有些难堪,只听她对苏清端喃喃说道:“抱歉,苏公子,公主平素是个和善的性子,许是她今日心情不佳。”
苏清端只在心里诧异了一阵,原来那日在皇宫门口,被那牛车主人堵住的人便是长公主,只是这长公主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纯善一些,换做京中其余的贵妇小姐们,那时必已派了家丁下去将那牛车主人责打一顿。
思及此,苏清端只洒脱一笑,而后便摇了摇头对张和静说道:“无妨,这与你无关。”说完这话后,他便与纳兰因聊起了江南水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