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莲抬眉望向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便立刻强作镇定地一笑,只仓惶解释道:“臣妇没拿稳手里的茶杯,吓到殿下了,还望殿下恕罪。”
许莲只纳闷,今日这镇国公夫人怎么冒冒失失的?随即便不以为意地转头继续与张和静闲聊。
那镇国公夫人从前从未见过长公主待哪位贵女如此和颜悦色,当下心中已肯定了大半,这长公主必是有磨镜之癖。
早先她便听宫里的宫女们说过一嘴,只说这长公主不爱往男人堆里去钻,平素只窝在自己宫殿,与那个叫春杏的贴身宫女独处,只怕是有些什么不堪的隐情在内。
如今看来,这传言竟有几分真。
镇国公夫人正在暗暗心惊之际,忽听到外头的丫鬟传来禀告声。
“安平候世子到。”
而后,便有一个锦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只见他行动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先是朝着上首的许莲行礼道:“秦虞参见长公主。”
许莲便胡乱应了一声,匆匆瞥了他一眼后便继续与张和静闲聊。
这秦虞虽生的眉清目秀,却总被京城众人诟病太过女气,只见他眉眼弯弯一笑,嘴角便现出两个梨涡来。
落座后的秦虞隐隐有些落寞,他如此期盼能与那人多说两句话,可那人却连正眼都不曾瞧自己。
秦虞身侧的张华儿不禁有些小鹿乱撞,昨夜,母亲可安生叮嘱过自己,那张和静虽生的比自己精致一些,可她拘泥与出身,实在太过小家子气,自己定要落落大方一些,才好在这花宴上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这安平候世子家世显赫,人也生的清秀挺拔,若是能与他随意攀谈上几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秦虞正在苦闷之际,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清灵软糯之声。
“世子瞧着有些不大爽利,外头如今还闷热着呢,这杯荷叶茶最是消暑。”张华儿说这话时正微抿着粉唇,眼里也是三分善意,四分柔情,只半侧着身子,露出自己流畅的颈部曲线。
秦虞微怔,他似是没想到以矜持为闺誉的贵女小姐竟会主动与自己说话。
“谢过小姐。”秦虞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在确定不会触及张华儿柔荑时,才伸手小心地将那茶杯拿了过来。
张华儿心里虽恼怒这世子不解风情,面上却是笑得娇俏无比,“今日柔儿妹妹可有与世子一同前来?”
柔儿妹妹便是秦虞的胞妹秦柔,那是安平候夫人的掌上明珠,飞扬跋扈的气势可丝毫不逊于上首的长公主,张华儿为了嫁进安平候府,平日里已是铆足了劲讨好那秦柔,这才得以经常出入安平候府。
秦虞只含笑回道:“柔儿一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曾前来赴宴。”其实不过是那小妮子不愿意与长公主共处一堂罢了,柔儿已是被母亲宠坏了,只当自己比金枝玉叶还要体面几分呢。
那张华儿闻言便立刻杏眼微敛,面上似是有些落寞,只叹道:“如此,倒真是可惜了,改日我再过府去探望一番柔儿妹妹。”
秦虞脸上的笑意已是僵了一大半,他抬眼望了望上首,见那人仍是不曾看向自己,便笑着与安平候夫人说道:“母亲,儿子先出去了。”
那安平候夫人瞪了一眼那不安分的张华儿,便点头应许。
恰在这时,又有丫鬟来报:“新科状元、榜眼到。”
在座的女眷们皆是一惊,那新科状元纳兰因出身于江南大族,世家簪缨出来的文雅公子已成了京中榜下捉婿的最佳人选,只是听说那纳兰因早已定了娃娃亲,女方还是江南一户商户出身的嫡女,当真是污了纳兰公子天人之姿。
而那榜眼苏清端则是出身农户,听说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连一亩地都没有,那些贵妇们虽喜他清隽典雅,却仍是不愿与这等寒门之子结亲。
上首的许莲听到苏清端这三个字后,只觉这名字读来十分悦耳,父皇曾作诗《清端行》,只以此诗咏叹这世间两袖清风,仙风道骨之人,可她今日却遇上了名奉清端之人,她便兴味十足地抬眼望去。
只见两个身量相似的男子并肩走入正厅,左边那位男子长发垂肩,剑眉微扬,星眼含笑,袖中纳风,只走了几步路却是大摇大摆,洒脱傲然,无端地便给人一股恃才傲物之感。
而他身边的那个男子,则是将纤密的长发束在一只素冠上,虽只身着布衣,却眉目清疏如高山静川,薄唇微抿的弧度都似仔细盘算好一般俊美无俦,他步伐坚定,行走时似如诗如画一般优雅,许莲只觉他与这繁闹喧华的世俗格格不入,他便宛如被贬谪下凡的落魄仙人,虽是外物不显,却掩不住那清冷脱俗的气度。
许莲一愣,这男子不就是那日帮自己应付那刁民的粗麻衣书生?自己还曾从轿撵里偷偷瞧他,险些便被他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