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因两人身高悬殊,宁栀只有踮着脚,才勉强能够到他的唇。
裴行舟微微垂眸,她的神情与细微反应尽收眼底。
宁栀素手握拳垂在身侧,小扇子似的羽睫轻颤,目光茫然无助,还带着一丝惧怕,唯独没有他最希望见到的温柔多情。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也很不情愿与他亲近。
一切顿时变得索然无趣,裴行舟轻轻推开她,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
宁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仍装作困惑地望着他,裴行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不去德济堂,想去哪里?”
“奴是淮州人,从未见识过北境风光,听说定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想去走走看看。”宁栀道,“如果可以的话,奴还想请陆姑娘教授骑术。”
“暂时不便带你去别的地方,先等等再说。”裴行舟沉吟,“至于骑术,我就能教你,不必麻烦陆姑娘。”
“大公子平时公务繁忙……”
裴行舟冷冷打断她:“陆姑娘的父母七年前战死了,老先生不想让她走习武从戎这条老路,让她来教你,不妥。”
原来红菱也和自己一样没有阿耶阿娘了,宁栀心中酸涩,点了点头。
“还有,以后记得改口。”裴行舟看着她,“你现在不是奴籍。”
宁栀想起他前几日当面烧掉卖身契的事,再度点头。
“该回去了。”裴行舟淡淡道。
两人下了食肆,店小二把照夜白牵来,裴行舟先把她抱上去,而后翻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远处花楼,窗牖半开,锦衣华服的清俊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直至那匹照夜白载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裴行翊“啪”地收起折扇,玩味地笑,“当真稀罕,他身边居然带了女人。”
***
因这出小小意外,宁栀一路提心吊胆,等回了别院,趁裴行舟去净室沐浴的间隙,又往香炉里多加两枚香丸。
这夜,他睡得比以往都要沉,宁栀紧紧攥着药香囊,抬手用力擦拭唇瓣,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狗男人不会放她离开,要么和前世一样做只囚鸟,困死金笼中;要么奋力一搏,同莞娘去更广袤的天地。
她当然选择后者。
原以为裴行舟裴行舟说要教她骑术不过是句玩笑话,没过两天,他当真挑了匹小青马带到别院。
是西境小国那边培育的品种,身量比大虞战马要矮小些,性情温顺乖巧,更适合女郎骑行游玩。
见到那马驹,宁栀惊讶不已,裴行舟递来缰绳让她牵着,“先摸摸它。”
马鬃柔顺油亮,手感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宁栀又试着轻抚它的头,小青马打了个响鼻,温顺地看着这位新主人。
心中不安霎时消减,宁栀与他道谢,“多谢大公子。”
闻言,裴行舟微不可见蹙了蹙眉,她说过最多的似乎就是“多谢”二字,但他想要远不止于此。
宁栀并未注意到他流露不悦,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一只脚踩进铁蹬,足底发力,却做不到轻轻松松翻身上马。
“收紧缰绳,左脚脚掌踩入马镫,右脚蹬地,借力轻轻起跳。”裴行舟纠正她的姿势,“腿抬高点迈过去,切记握紧马缰。”
宁栀照着法子再试一次,果真稳稳当当坐上马背。
“双腿轻夹马腹,让它慢慢走动起来。”
……
裴行舟总是公务缠身,教得时断时续,即便如此,她每天坚持自己练习,日子一久,腿两侧反复磨破皮,总不见好。
孙嬷嬷心疼她,劝道:“娘子莫要学了,反正出行乘车,会不会骑马都是一样的。”
宁栀却笑:“嬷嬷,我总不能事事都依靠旁人呀,哪天不凑巧遇上事,自己有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娘子可不能说这种晦气话。”孙嬷嬷忙道,“娘子生的貌美,心地良善,学医救人,菩萨一定会保佑娘子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宁栀含笑不语,须臾,孙嬷嬷犹豫地告诉她:“娘子,老奴听说侯夫人自从犯了头疾,便让王二娘子住到定北侯府去了。”
她素来不在意裴行舟,若非嬷嬷主动相告,恐怕宁栀到现在还不知此事。
但其实定州城里都已经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