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膝下无女,很是喜爱娘家行第二的外甥女,月初那场赏花宴便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却没想到旧疾复发耽误了。
兰竹苑,内室小佛堂。
日暮时分,侯夫人跪在佛龛前气定神闲盘佛珠,身后那女郎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
于是侯夫人开口,“姨母差人打听过了,子律今晚会回来的,要向侯爷禀报军务。”
王娴轻声问:“姨母,阿娴来了侯府后就一直没见过大表哥,可是因为阿娴回了趟浔阳,数月不见,与大表哥生分了?”
侯夫人起身带她去外间吃茶,“你大表哥军务繁忙,平时抽不出空,便是姨母想见他一面也很难。”
正说着话,竹帘微晃,裴行翊进来了。
侯夫人吩咐沈嬷嬷准备上菜,特地给裴行舟也留了座位,王娴望眼欲穿,始终不见他来,神色难免失望。
裴行翊嗤笑一声,打开折扇遮面,压低声音:“娴表姐莫要等,大哥不会来的。”
闻言,王娴瞪大杏眸,见他讥笑道:“金屋藏娇,岂敢误了佳人。”
她死死攥着锦帕,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行翊。
怎么可能?她绝不相信裴行舟会是那种豢养外室的男子,可表弟一席话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
转眼进入八月,金桂开了花,一场秋雨落下,街头巷尾飘着清冷幽香。
宁栀做了个墨绿色扇坠,准备和裴行舟提一提出门的事,但这段时日他总在军中,来别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准备就寝时,孙嬷嬷过来敲门:“娘子睡下了吗?方才关侍卫来传话,说再过半个时辰,公子要回别院安置。”
宁栀连声应好,收拾了一番,然而将近子时,才等到裴行舟回来。
不知是不是香丸点得太多,他沐浴出来便要休息,宁栀主动送上扇坠:“送给大公子的。”
裴行舟接过,唇角挑了挑,“下月我或许会离开一段时间。”
宁栀没问他去处,仰起小脸看着他:“大公子,可否准许妾随红菱去趟青云峰的明月庵?”
“去那里作甚?”
“听说山里桂花都开了,煞是好看。”宁栀又说,“如若大公子不方便让妾出门,也没关系的。”
她的确闷太久了,除了别院就是德济堂,出去散散心也好,况且青云峰偏远得很,应当没人会注意。
裴行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可以,让老三跟着你们去。”
突然的亲昵举止令她抵触,宁栀忍住将他推开的冲动,温柔地笑。
那瞬间,裴行舟有片刻失神,心中浮上一个荒唐的猜想,或许她在慢慢接受他了。
翌日,她骑着小青马去德济堂与陆红菱会合,小女郎很是惊诧:“阿栀,你何时学了骑马?”
“在别院太无聊了,随便学着玩儿。”宁栀道,“我们快出发罢,正好赶得上素斋午膳。”
用过午膳,陆红菱便说犯困,宁栀请比丘尼找间禅房,让她们稍作休憩。
半刻钟后,陆红菱沉沉入睡。
宁栀走出禅房,特意避开薛三郎,匆匆赶往后山小厨房。
路过一处小院时,瞧见一棵树很高的榕树,上面挂着许多小木牌。
树下,慈眉善目的年长比丘尼温言询问:“檀越要许愿吗?我们这边很灵验的。”
“请问法师,可是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实现?”
比丘尼微笑点头,宁栀迟疑片刻,提笔落下一行小字。
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比丘尼帮她把许愿牌挂到树上,与那些小木牌挤在一起后,分辨不出哪个是她的愿望,哪个是别人的了。
世人所求太多,或许菩萨一时疏忽,会漏掉她这个小小心愿。
宁栀笑了笑,继续往后山行去。
却不知,身后多出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