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星夜兼程赶回别院，裴行舟心底冷笑，只说定北军中事务繁忙，让她先等。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眼看再不回去，这侯府赏花宴是真要办起来了，裴行舟这才收拾离开兵营。

***

听雪斋陈设如故，净瓶里供了两枝芍药，开得正好。

宁栀准备好了晚膳等他，恰是黄昏，夕照透过菱花窗照进来，她安静坐在金色余晖里，温柔娴静，恍若他记忆里的前世。

但这里是流云小筑，并非侯府。

裴行舟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宁栀起身向他行礼：“大公子。”

不待他开口，宁栀又道：“嬷嬷教我做了些大公子素日爱吃的菜，不知合不合大公子的口味。”

说着，她执箸为他布菜，那双素手欺霜赛雪，比玉箸还要莹白，裴行舟垂眸，望见她小指指腹处有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泡，应该是被火燎出来的。

宁栀挟了片卤香牛肉放到他碗里，“大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她都这般主动了，裴行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眉头微皱，“略淡，下次记得多放点盐巴。”

“奴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

裴行舟放下玉箸，很直接问：“考虑好了？”

宁栀点头，暗暗掐着掌心，装作惶恐不安地开口：“奴记得大公子来明月楼帮奴赎身那夜，曾说过会给名分，可否斗胆请问大公子，会是什么样的名分？”

裴行舟看了看她，眸光清冷，“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分？”

前世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裴行舟才会帮她争取正妻之位，可这辈子她压根就不稀罕。

“奴知道高门士族都很在意名声的。”宁栀勾唇浅笑，想起前世江边锥心之痛，“像奴这样出身卑贱的花楼娘子，能挣个妾室名分就已是祖坟冒青烟，不敢再肖想其他。”

分明是笑着说的，语气却很难过，裴行舟清楚她非常在意出身，前世也曾因此暗自伤心，但他不想过早透露，“放心，会如你愿。”

用过晚膳，他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宁栀心领神会，趁他未留意，不着痕迹替换了鎏金香炉中的香丸。

裴行舟沐浴出来时，只见宁栀伏在榻上翻医书，小臂插着一排银针，她还不太能找准穴位，有两枚银针取出时，雪白细腻的肌肤沁出血珠，扎眼得很。

她拿巾帕抹去血，反复试验，总算找准正确位置，紧抿的唇角放松下来，扬起笑容。

“早些安置。”裴行舟提醒道。

闻言，宁栀收起银针和医书，乖乖熄灭灯烛，自觉躺在他身侧。

没过多久，耳畔传来清浅呼吸声，裴行舟很快入睡。

他会睡得很沉，没有三四个时辰绝对醒不来。

宁栀将药香囊放在枕边，嗅着淡淡药草味，心稍稍安了些。

翌日，薛三郎告诉她，裴行舟准许她继续去德济堂学医，但必须有亲卫随行

宁栀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尽管暂时还无法摆脱他的监视，但至少能出门，也不算枉费一番努力。

凑巧今天前来求医问药的百姓络绎不绝，陆老大夫忙不开，便让宁栀帮忙打打下手。

手忙脚乱之际，一位戴着幂篱的小娘子挤到药柜前，那身影太过熟悉，瞬间攫取她的注意。

宁栀睁大双眸，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