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裴行舟为什么会她的房间?按理说才见一面,他对自己应当态度态度冷淡才是。
况且他素来洁身自好,也没有逛秦楼楚馆的癖好。
宁栀搅着纤细玉指,慌张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清风巷出入都有奴仆守着,她不可能跑出去,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等裴行舟自行离开。
然而下一刻,顾妈妈从凌霄阁出来,恶狠狠斥道:“还不快进去伺候!”
在花楼耳濡目染一年,宁栀明白“伺候”的意思,面色瞬息雪白,几乎带着哭音央求道:“妈妈,我的小日子到了,身子实在不方便。”
“不方便,也有不方便的伺候方法,把公子哄高兴,将来你有的是福享。”
顾妈妈边说,边把她往凌霄阁拽,“不然,等明日孙公子闹过来,我就把你推出去,到时不管孙家怎么处置你,妈妈我都不过问了。”
孙家公子睚眦必报,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想到那张肥腻流油的脸,宁栀心底犯怵,头皮发麻。
要么被孙家带走,要么去侍奉裴行舟,她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
宁栀杏眸含泪,被顾妈妈半拉半拽拖进凌霄阁。
偏巧,窗外哗啦啦下起大雨,顾妈妈挤出笑容:“今夜雨大,公子回去不方便,不如先将就一宿,等明早雨停了再走。”
裴行舟没接话,大马金刀坐在床沿,顾妈妈知他冷淡话少,又道:“阿栀留个心眼,记得伺候好公子。”
说着,暗地里狠狠拧了宁栀一把。
宁栀吃痛,看着顾妈妈离开房间,心里又有些焦急。
“方才吓到你了?”男人声音清冽,煞是好听。
宁栀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又轻轻点了点头。
裴行舟将佩刀压在案上,唇角微挑,“你放心,之后的事,我会帮你摆平。”
宁栀不懂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留在了花楼,惊疑不定之际,裴行舟接下来动作更是令她惊诧。
他兀自脱去外袍和里衣,露出伤痕交错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紧实,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量,尽管前世她已经看过无数次,可还是有些赧然,提醒他,“公子……”
见她容色羞怯,裴行舟想起来,此时的宁栀还未与他成亲,她尚不知道一年后两人会成为夫妻。
可既已脱下,便再穿回去的道理,裴行舟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帮我换药。”
宁栀当然不愿意,贝齿轻叩水光滟滟的红唇,神色很是为难。
这番模样落在裴行舟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她似乎很怕与男子接触?
于是他又解释了句:“只是上药而已,不做别的。”
裴行舟再次开口催促,宁栀莫敢不从,慢慢踱步上前。
他身上共计五处伤,一处是利箭穿透左肩造成的贯穿伤,剩下的都是刀伤,分散在胸腹和后背。
宁栀揭开纱布,把止血药粉撒在左肩创口,再次包扎时,她手一抖,“不小心”加重力气。
果不其然裴行舟剑眉皱了皱,却没有做声。
宁栀不动声色如法炮制,迅速帮他处理好后背的刀伤,转身来到他面前。
腰腹处那道位置过于暧昧,她握着小药瓶,心中犹豫不决。
裴行舟好整以暇看着她,眸光幽深。
这男人掌控欲极强,不喜欢别人忤逆他,顺着他的意思来,才能早点把他打发走。迟疑片刻,她缓缓屈膝蹲在他身前。
宁栀当然不会错失暗中报复的机会,下手比先前几次都要重,装作认真帮他撒药粉。
一滴汗顺着裴行舟棱角分明的下颔滑落,悄无声息滴到手背,她仿佛被灼到般,迅速收回手,一不留神,撞到尚未愈合的伤口。
裴行舟顿时出声提醒:“轻些。”
宁栀低头,小扇子似的羽睫遮去瞳中冷意,精致秀挺的鼻尖微微泛红,勉力压制心中怨恨和惧怕。
见她泫然欲泣,裴行舟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宁栀打定主意,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奴手脚粗苯,服侍不好公子,请公子恕罪。花楼里还有其他娘子,奴让妈妈再找合适的人过来侍奉您。”
说完,她把小瓷瓶还给裴行舟,起身便走,冷不丁被他攥住手腕,“故意的?”
她不知道裴行舟是看穿自己故意下重手,还是误会她在欲拒还迎。
滚烫温度熨帖着她的肌肤,宁栀试着挣开,裴行舟越发加重力气,她气恼地瞪他,“公子这是何意?”
裴行舟抿了抿唇,正要开口,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公子,属下有急事禀报。”
是关九郎在敲门,下一刻裴行舟肃声道,“在门外候着。”
外头瞬间没了动静。
裴行舟松开她,兀自穿上衣裳,宁栀小小地松了口气。
见她丝毫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裴行舟淡淡扫她一眼,没有提赎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