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九郎马不停蹄赶到落脚的农庄，听闻裴行舟转醒的好消息，总算放下心，下一刻，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没有把公子点名要见的宁姑娘带回来。

季十一端着盆血水从里屋走出，对他道：“九哥，公子要见你。”

关九郎颔首，进去时，步履无比沉重。

裴行舟刚换过伤药，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凝神，听闻动静，当即睁开眼眸，来者却只有关九郎一人。

他目光一沉，没有开口，周围气氛悄无声息冷了下来。

“属下无能，没有接回宁姑娘，请公子责罚。”关九郎胆战心惊跪地请罪。

关九郎办事稳重，不可能违抗命令，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宁栀不愿意来。

裴行舟淡漠问道：“她为何不愿来？”

关九郎立即解释：“属下取出银镯给宁姑娘看了，宁姑娘也许心怀戒备，否认与您认识的事。属下想着不能泄露公子身份，加之天色已晚，只好暂且作罢。”

原是这个理由，那银镯子没有特殊印记，这辈子她又是第一次见关九郎，不愿轻信陌生人，也情有可原。

“明日你再去趟明月楼，交代鸨母照顾好她，不得有差池，也不得向她提及此事。”裴行舟吩咐关九郎，“传信薛三，让他们盯紧张铎，尽快将他抓回来。”

关九郎领命退下，替他掩好房门。

裴行舟屈指轻叩床沿，回想两年前发生的事。

景安二十年，定州城防图失窃，他南下淮州，暗中追查。

盗图守备张铎联合前来接应的北羌细作设计重伤他，而后将他关进兽笼，打算杀人灭口沉入江中，偏巧那时屋外有兵士路过，张铎误以为侯府援兵赶至，匆忙撇下昏迷中他逃了。

再醒来时，是在陌生客栈，一个小花娘救了他，还帮他联络上了亲卫。

既然重生回来，务必尽快追回城防图，至于宁栀，念在她一片痴情，他还是会娶她。

又过十来日，裴行舟勉强可以下地行走，关九郎等人终于将张铎抓回，押送到农庄。

一见到他，张铎当即破口大骂：“呸，老子那天失算，没弄死你个狗娘养的！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关九郎手忙脚乱找来麻核堵住他的嘴，后背直冒冷汗。

裴行舟神色平静，就跟压根没听到那些污言秽语似的。

“动手罢。”

话音刚落，季十一拖出个铁打的兽笼，阴恻恻笑道：“张副将军，请进。”

意识到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张铎目眦欲裂，脖颈青筋暴起，奋力挣扎。

关九郎把他踹进去，合上铁笼，与季十一抬着往外头那口水塘去了。

铁笼沉到塘底，冒出一连串水泡，等到水面再无动静，季十一等人才把铁笼子提上来。

被关在笼子里的张铎大口喘气，浑身湿透像一条落水狗，脸上流露出恐惧，可没等他开口说话，铁笼子突然下沉，再度没入水中。

裴行舟坐在岸边，气定神闲把玩檀木骨扇。

如此反复三次，张铎吐出脏水，颤抖着求饶：“大公子，小人知错了……”

这样的场面裴行舟见识多了，自然无动于衷，示意关九郎等人继续。

又沉了两次水，才将铁笼移到岸上。

张铎气息奄奄趴在笼子里，跟条死狗似的，季十一抬脚踹醒他，“公子等你回话。”

“城防图藏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用一个铜匣装着。”张铎睁开眼，涕泗横流，“大公子，小人真的知错了，求求您绕过小人。”

裴行舟不动声色压了压眉，果然这狗贼和前世一样没有说实话。他收了檀木纸扇，厉声吩咐关九郎，“割了他的舌头，吊出去。”

一声惨叫后，周围总算清净。

日头升高，关九郎送他回房休息。

陆老郎中等候多时，为他把脉，温言道，“大公子只需按时服药，悉心静养，不出一月定能大有好转，届时便能安心动身北上。”

裴行舟颔首示意老郎中退下，关九郎扶他坐回床上，“公子，等给侧夫人迁了坟，咱们总算可以回去交差。”

“暂时还不能走。”裴行舟淡淡道，“张铎带走城防图后，又临摹了一份交给北羌细作，让老三留在益安郡继续查。”

闻言，关九郎神色大骇，城防图失窃已是重罪，若还流传出去，定北侯府上下都要遭殃。

裴行舟却容色自若，“你安排马车，明晚我去趟明月楼。”

原打算让关九郎提前接她过来，早做安排，既然她信不过陌生人，就只能是他亲自走一趟了。

明天见了面，她应当会很高兴吧？

裴行舟眸光幽深，如是想道，原本静如止水的心绪竟也生出一丝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