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李勋终是苦笑了声,道了句“抱歉,失礼了。”便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杨玉真立于落花石径中,神情莫辨,未曾离开半步。 湖阳在一旁看的实在没意思,不由叹了口气,便准备翻身离开。 “公子且留步。” 还未等湖阳下来,杨玉真冷冷淡淡的声音便传来了。 湖阳大吃一惊,自己的功夫虽然不是顶尖的好,可是轻功也是傅哥哥亲口承认的,怎么被这个弱不禁风的杨小姐看出来的呢?虽是心下疑惑,湖阳仍是一个利落的翻身,翩然降落在杨玉真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 杨玉真未曾答话,比起先前的温婉,现在的杨玉真周身散发着清冷之意,湖阳自然感觉的到。想着刚才李勋的话,不禁小心道,“那个书呆子的话,你莫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来,他是极喜欢你的。” 杨玉真淡淡道,“公子难道不喜欢我吗?” 湖阳一怔,随即打着哈哈道,“你这么漂亮,又会吟诗种花的,我自然喜欢。” 杨玉真不语。 湖阳有些讨得没趣儿,自己的确喜欢这个美人,虽然冷冷淡淡的,却是个难得的。可惜自己不是男儿身,这样想着,竟生生多了几分遗憾。 “你这般美,又才华横溢,那个李勋...”湖阳暗暗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了一番,不禁摇头,“也的确是不配了些!” 湖阳不曾看到杨玉真的面色,只话到此处,灵机一动道,“若是你嫁给东方胜,他那棵老铁树,可就算是开了花!他这个人啊,从来不喜欢什么情啊爱的!你若嫁给他,自是正妃,他绝对不会亏待了你,怕这一辈子都只会有你一个王妃。” 见杨玉真未曾答话,湖阳以为她不喜,又犹自道,“嗯...书呆子倒也不错,就是性子慢了些,只他家那位老古董着实让人吃不消,不过你读过这么多书,那个老古董肯定欢喜!这么想来,你和书呆子应该也是蛮般配的!” 杨玉真转过身来,眼圈微红,可见是流过眼泪了。湖阳见了心下也生起几分怜惜,这个李勋,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这么美的人儿,怎么舍得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来指责她呢?!若是自己,怕是哄着开心都来不及。 “方才,我和李郎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被逮了个正着,湖阳不禁讪讪的摸了摸脑袋,也不狡辩,“是,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杨玉真心下感激,面色也缓和稍许,轻声问道,“公子与小侯爷、杜公子熟识?” 湖阳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杨玉真走近了湖阳,一身海棠香。她的声音很轻,只湖阳听得见。 “你知道,一个女子的心,太小了,只能装下一个人。我想,公子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 湖阳大惊失色,后退两步,看着杨玉真不敢置信道,“你,你晓得?” 杨玉真点了点头,“第一眼便知道,否则,我怎么会同你说这么多话。” 湖阳愣了愣神,忽而释然,笑着道,“你,你竟然这般聪明!多少人被我诓了去,你竟然能看出来,我这个‘公子’是个冒牌的?!” 杨玉真被湖阳的话语说的失笑,刚才的冷淡一扫而去,她笑道,“同命相连,公子也有深爱之人。” 湖阳惊异于她的冰雪伶俐,更是突觉这个李勋不配。 “你当真喜欢那个李勋?”湖阳问道,心下只觉得,这个杨小姐冰雪聪明,知书达理,人又漂亮。相比那位李勋,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迂腐之气,更是不懂这位美人的情真意切。如果杨玉真嫁给了李勋,怕是自己有些扼腕长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还请公子帮帮忙。”杨玉真道,“求你明天打败那些人。” 湖阳惊得连连倒退两步,口中也打了结,心下慌乱,只赶紧道,“那怎么行,你明知道我是...”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实话,我要是随便闹闹还行,我父...亲也最多骂我两句,关我两日。可是若我真的娶了你,我父亲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杨玉真听着心凉,“公子,若是我能嫁给你,我和李郎便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如若他们其他人中,有一个人赢了,我便无路可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女怎可有二心,我只能以死明志。” 湖阳心中大动,满园的海棠都似是感觉到主人的心寒,花落纷纷,一时间,竟脱口道,“世间竟有如此钟情贞烈的女子...你这个王妃,我娶定了。” 杨玉真愣住,不解地看着湖阳,“王妃?” 湖阳此刻已经释然,笑道,“如果我是王子,你自然就是王妃。如果我是公主,那便招你做驸马!女驸马!” 东方胜在西暖阁随意翻看着杨玉真的诗稿,她字如其人,娟秀隽永,美人簪花。 诗作是杜容与搜集来的,东方胜翻看着,他虽然不喜这些书卷,却也能看出来,杨玉真,七巧玲珑心。 “小院残眠春欲老,新巢燕乳花如扫。” “幽梦锦城西,海棠如旧时。”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别浦鲤鱼何日到,锦书封恨重重。海棠花下去年逢,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 东方胜慢慢读着,随后抬头,看着东瑾问道,“她是不是很喜欢海棠?” 东瑾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奴才看着绣楼附近全是海棠,绿叶粉花的,极是漂亮。听闻杨小姐的闺房后,还有两株西府海棠,极为珍贵,是前年西渝提督的二子赠送,杨小姐极喜欢,就移到了窗前,日日都能看到。” 东方胜面色染过一丝不悦,“什么西府海棠?!”皱了眉,不屑道,“这世间有没有什么王府海棠?!” “噗!”在一边伺候的西瑾没忍住,一个噗哧笑出声来,随即引来东方胜凉凉的注视。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西瑾赶紧躬身请罪,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忍不住。 东方胜冷哼了一声,也不甚在意,“不过是些花树,明儿过后,你们便在王府也种些,她喜欢,就全种王府海棠!” 这下,不禁西瑾笑出了声,连同一边端着茶的东瑾也低了头,抖着肩膀,憋得面红脖子粗。 东方胜懒得理他们,瞪了一眼后,接着翻看这些诗稿,一面念着那些拗口的诗句, “种树当前轩,树高柯叶繁。惜哉远山色,隐此朦胧间。” 念罢,皱了皱眉,“别家的小姐都是喜金爱银的,最不济的也绣花弹琴的,偏她喜欢种花栽树!” 东瑾只道自家少爷明日比武招亲,心情出奇的好,便不遮掩道,“杨小姐风雅之人,腹有诗书气自华。” 东方胜听了心内高兴,面上却哼了一声,“娶老婆又不是考状元!读那么些个诗书又有什么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必学什么诗书。” 话这么说,东方胜的目光依旧未离开那些诗稿,依旧念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念完这句,东方胜又是皱眉,“好端端的,写什么离人!” 东瑾和西瑾对视了一眼,知道少爷虽是不喜欢诗作,可心中应该是极高兴的。否则,已经将杜公子送来的诗作读了大半,也不嫌烦,每句都要议论几句。若不是喜欢杨小姐,又怎么会读她的诗呢? “一川晚照人闲立,满袖杨花听杜鹃。” 东方胜读罢,抬头奇道,“她这是改喜杨花了?西瑾,你且去看看,她有没有养着杜鹃!” 东方胜未能等到西瑾打听来的“杜鹃”,而是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 “爷,奴才好像看到了湖阳公主。” 东方胜拿着诗稿的手顿住,抬起了头,“湖阳?她来做什么。” 西瑾回道,“这个奴才不知,只听府里的下人说,湖阳公主是府上的贵客,如今叫做,叫做妄言,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东方胜哼笑了一声,“胡闹,她一介女子,如何能参加比武招亲!她身边可有人跟着伺候?” 西瑾想了想,便摇摇头,“未曾见到,不过公主是男装打扮,想必是偷偷溜出宫来的。” 东方胜总觉心下不安,也没有心情再去读那些诗句,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抬眼看着窗外一树明艳的海棠花,半晌才道,“应该无碍,西瑾,你去盯紧了她,她胡闹惯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奴才遵命。” 是夜,杨锦林宴请四位,在后园布下了酒水佳肴,便着人去请四位公子来小酌几杯。 月明星稀,杨府红灯高挂,颇有几分喜气,宴席在绣楼不远处,看着绣楼隐在海棠之间,颇为清雅。 杜容与在见到湖阳的时候,便吃惊道,“公...” 湖阳连连打断他的话,快道,“公什么公!比武招亲自然要公平公正!” 杜容与看向东方胜,见他面色如常,心下了然,怕是湖阳公主是跟着东方胜来瞧个热闹吧,这位公主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自己,还是少说两句,明哲保身好了。 湖阳见书呆子不再言语,便心情大悦。不过怎么东方胜看到自己并没有露出讶色,难道......他没有认出来自己?! 湖阳乐的见此,便拉着不情不愿的李勋入座。 杜容与见了李勋,微微一礼,便不再说话。东方胜凉凉的看了李勋一眼,那目光凌厉,甚是骇人。 李勋被东方胜看的心内骇然,连连起身,不敢多坐。 湖阳见着李勋要走,哪里肯依,强扯了李勋,硬是按在了凳子上,口中已是吃喝起来,含混不清道,“让你坐你就坐!让你吃你就吃!” 李勋被湖阳的大力扯得差点摔倒,勉强扶了桌子,看着对面的东方胜和旁边的杜容与,愈发心下自卑起来,战战兢兢,哪里还有心思吃喝。 杜容与看着湖阳“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微微叹息,一国公主,变成这样,实乃不幸。若是那位小姐...... 杜容与想着,便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绣楼。 东方胜浅斟了杯酒,并不曾理会湖阳二人。 湖阳吃着便觉得无聊起来,看着东方胜和杜容与,心下百转,“平日里,我们也很难凑在一起饮酒吃,今儿天气好,不如咱们几个打赌玩?” 杜容与不曾见过湖阳这般女子,虽然不甚喜欢,却依旧接了话茬道,“什么赌?” 湖阳笑嘻嘻地吃了口菜,才慢条斯理道,“就赌谁能将杨小姐从绣楼里请出来,怎么样?” 东方胜心念一动,看着湖阳问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呢?” 湖阳眼睛转了转,笑道,“输了罚酒一壶,赢了可当擂主!” 李勋听的云里雾里,不自觉的问道,“那,当擂主又有什么用呢?” 湖阳见三条鱼儿上了钩,不禁笑逐颜开,“擂主自然有好处!前几场不上!等大家都比过了,擂主才和最后获胜的人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