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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风已不是那样的冰冷刺骨,坤宁宫内几个宫女正在暖阳下说话。  一个小宫女笑道:“锦画姐姐今日怎么得了闲,与我们说笑。”  锦画是服侍皇后的大丫头,一向不大有空与她们厮混,她闻言笑道:“代王妃来了,与皇后娘娘说体己话呢,不用我们在里面伺侯。”  “代王妃又来了?”这代王妃性子暴燥,又自视甚高,伺候过她的宫女都不大待见她。  “代王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回了京城自然是常来的。”  忽听外面说皇帝的銮驾往坤宁宫而来,锦画忙让小丫头进去通报皇后,自己迎上前去接驾。  “皇上驾到。”  皇帝进了坤宁宫,徐皇后已出来接驾。  皇帝落座后,“皇后脸色不大好,你别总把自己关在殿内,天气慢慢回暖了,也要多出去走走才是。”  看得出皇帝心情很好,徐皇后笑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上午还在与和嫔商量,想选一个好天气,请姐妹们去花园坐坐,不知皇上哪一日有空,臣妾们好选日子。”  “皇后你定就是了,朕若无国事就过来。”  “是。”皇后并不坚持。  宫女上了茶,徐皇后道:“皇上,臣妾今日请皇上过来,是为了安王与华颜的婚事。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华颜孝期已满,他们的婚事还请皇上作主。”  安王朱楹是先帝幼子,当年魏国公徐达去世后,先帝感念自己与他的君臣旧情,便聘徐达的嫡幼女徐华颜为安王妃,当时的华颜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只是后来朝中动荡不安,皇帝继位后朝中百事待兴,哪里顾及这些小事,再加上徐老夫人去世,徐华颜又有一重家孝在身,故与安王的婚事一直未曾操办。如今三年孝满,徐皇后身为长姐,眼瞅着妹妹年纪也大了,不好再耽搁下去便将此事提了出来。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朱楹与华颜两个的婚事的确是一拖再拖了,朱楹的母妃也不在了。就由你主持事宜。宫里也许久没办喜事了,你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一应需要让尚宫局去办,务必要办得隆重而热闹。”  “臣妾谢过皇上。”皇后感激道。她身为徐家的长姐,嫡亲的兄弟又都不在了,她势必要为幼妹操心。  “朱楹是朕的弟弟,朕却疏忽了,还是皇后贤良。”  “臣妾身为安王的嫂子,本该要关心一二,华颜又是臣妾的嫡妹,臣妾与情与理也要为他们俩这婚事操心。”  “皇后如此贤良,朕也有一事与皇后商量。”  “请皇上吩咐。”  “朕觉得洗泉宫颐嫔端庄贤淑,朕要封她为妃。”  皇后一早就听闻颐嫔昨夜在乾清宫侍寝,一早都未回洗泉宫,如今听皇帝说又要为她升位份之事,脸上的笑不由僵了僵,“颐嫔一个月前刚刚升了嫔位,如今无缘无故地再升位分,只怕后宫的姐妹不服。”  皇帝的脸一板,“谁敢不服?后宫的位分是升是降,由得她们评定不成?皇后管理后宫事务这么几年,难道这样的言论也不知约束?”  “臣妾不敢。颐嫔妹妹秀外慧中,难得又讨皇上的喜欢,只是臣妾有一个担忧不知当讲不当讲?”皇后犹豫道。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皇后道:“颐嫔与玲珑妹妹长得如此相像,臣妾只怕皇上是一时被她的容貌所惑。若他日找到玲珑妹妹,臣妾只怕妹妹会因此伤心。”  皇帝闻言,愣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玲珑已经死了。”  皇后瞧着皇帝的凤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苦,忽然觉得很快意,“如果皇上真为颐嫔妹妹着想,臣妾建议不如先封她为贵嫔。颐嫔妹妹入宫才短短半年,马上就封至妃位,太过惹眼。等过个几个月,时机成熟再升妃位,到时想来众人也不会有什么说辞,岂不更好。”  “那便依皇后所言吧,先封般若为贵嫔,封妃的事过些日子再说。”皇上淡淡道。    皇帝与皇后又说了几句,便起身走了。皇后瞧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被她扯成一团。  “姐姐。”徐华容从后面出来,刚才皇帝来了,她避到偏殿去了。“皇上走了?”  皇后冷笑一声,“我这坤宁宫哪里留得住他?!”  徐华容见她脸色不豫,“姐姐,出什么事了?不是说请皇上过来商量小妹的婚事吗,怎么皇上有什么异议吗?”  看着妹妹,皇后慢慢平息了起伏的心情,摇摇头,“小妹的婚事,事关皇家颜面,皇上不会有异议的。明日我便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多住些日子再回封地。”  徐华容喜道:“那太好了。这天寒地冻的,我才不想回大同那个土疙瘩的地方去。最好一直让我留在京城。”  皇后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你嫁人也这么些年了,怎么也不动动脑子。代王是藩王,怎么可能长期留在京城呢,难道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封地去。等华颜成了婚,也要与安王去封地的。”  徐华容忙撒娇道:“我只是想留在京城里,能多陪陪姐姐。增寿死了,大哥哥也不在了,我和华颜一走,姐姐身边还有谁呢?”  徐皇后想起因为在靖难之役时暗助燕王,惨被建文帝所杀的幼弟徐增寿,不由红了眼圈,“你以为我又何尝舍得你与华颜,只是皇命如此。”徐家嫡出的儿子全死了,只余她们姐妹三人。  “姐姐,我也好舍不得你。”徐华容见皇后伤心,扑在她的身上,不敢再说。  “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姐姐就放心了。”徐皇后摸摸她的头。想起前阵子听说的代王府的风评,不由劝道:“还有你在王府也不要过于拘束了代王,你是王妃,又有嫡子在旁,那些狐媚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去的。男人哪个不爱偷腥,我听说你为这个总与代王闹,有时总要给代王留些颜面才是,只要那些狐媚子生不出儿子不就行了。”  徐华容说起代王,便一脸地不屑,“我家王爷就那样儿,我若不与他闹,他是什么混帐事都做得出。我辛辛苦苦怀胎为他生儿子,他倒好,转身就把海棠那个贱婢勾搭上了,那可是我屋里的丫头,他都敢伸手。索性闹上一闹他便怂了,瞧他还敢乱勾搭那些贱婢不敢。”  “你……”皇后倒是无语了,自己这个妹妹是个草包,但草包就是横冲直撞,那代王倒也真被她压服了。  “姐姐就是过于贤德了,我瞧着后宫那些妃子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姐姐就该拿出皇后娘娘的样子来,让那些小蹄子们趁早死了上位的心。”  “好了,你就别胡说了。难道人人都和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皇帝是什么人,杀伐决断的一国之君,又岂是代王一个草包王爷可比的。  “对了姐姐,那日我见到那颐嫔,实在与那个贱婢太像了。你若不说是另一个人,我真的以为那个人又回来了。”  “颐嫔也好,丽嫔也好,都是沾了那贱婢的光,皇上刚才来就是为颐嫔升位分而来。”皇后想到皇上来要为颐嫔升位,又觉一阵胸闷。  “颐嫔不是刚升了位分吗?”  “谁说不是呢,听说昨日颐嫔宿在乾清宫一夜,也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皇后皱眉道。  徐华容也忿忿不平。    却说皇帝回到乾清宫,听说姚广孝求见。  “快请进来。”皇帝忙道。  姚广孝原是北平庆寿寺出家的僧人,法号道衍,与皇帝相交多年,更是靖难之役中最主要的谋士。皇帝一向对他信任有加,登基后命他还了俗,并赐名广孝。姚广孝任僧录司左善世,加太子少傅,又因他下朝后仍穿回僧侣的缁衣,世人称他为“黑衣宰相”。  皇帝赐了座,“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文献集成》定稿已成,请皇上亲览。”姚广孝道。  “哦。这么快。”皇帝喜道。  洪武帝在位时便欲编纂一本“编辑经史百家之言为《类要》”的百科全书,因为总总原因到洪武帝去世都没有编成。皇帝即位之后,下旨“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并命翰林院大学士解缙担任总纂修。永乐二年时初本已成,但皇帝看了之后并不满意,再命太子少傅姚广孝、解缙、礼部尚书郑赐监修以及原刑部侍郎的刘季篪等人参与重修。  姚广孝呈上样书,皇帝细看,书衣由多层宣纸硬裱而成,外包一层黄娟,庄重典雅。翻开书,书页采用雪白的树皮纸,厚实而微有书香。书本手抄而成,所用字体为官用的馆阁体,由一笔一划所抄写,书中所绘无论山川海河,还是器物草木,皆用白描手法所画,精丽工致。皇帝又细细问了名录条目等细节,姚广孝一一作了回答。  “好,好。”皇帝很满意,“有先生负责监修,果然事半功倍。”  姚广孝并不居功,浅笑道:“臣等只是奉命行事,若不是皇上大力推动,此书难成。如今典籍初成,后续还要继续整理。只是如今尚缺总序。只是此典籍可谓是前无古人的旷世之举,臣与解大人思来想去,这书序除了皇上,谁也没有资格写。”  “由朕作序?”皇帝意外。  “皇上文韬武略,乃不世之明君,除了皇上,又有谁有资格为典籍作序?!”  皇帝听了笑道:“先生太过夸奖朕了。”先皇耗费十年之功都不成事,自己用了不过短短几年,便已定稿,他心中还是甚为得意的。